第一章 刺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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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

  大明崇祯十一年。

  已经是三月时节,黄四喜穿着羊皮袄,身子裹的很严实,却仍旧觉得冷风刺骨。

  辽东不比江南,时下江南已经春暖花开,辽东却是天寒地冻,积雪消融不久,即使日头高悬,阳光照在身上也没甚么暖意。

  黄四喜戴着树枝帽趴在草丛里,手持一柄牛角弓,静候猎物上门。

  距他百步外是一条小径,位于两山之间,直通山外一座城镇。

  因为镇边被河道所阻,不愿意绕路的行人,都会选择走山中捷径。

  黄四喜看重这里的险要地形,就潜伏在山路两侧的树林里,暗中打起埋伏。

  等了估摸小半日,他瞧见一位留着鼠尾辫子的鞑子骑兵,押着三个蓬头垢面的囚犯,缓慢穿行在山路上。

  三个囚犯的衣裳全都破破烂烂,冻的瑟瑟发抖,他们双手又被绳子反绑,串在一起,走的自然不快。

  那鞑子骑兵抬头看了看天色,很快要到黄昏,担心继续拖拖拉拉,天黑时找不到地方落脚。

  他忽然暴躁起来,挥起马鞭朝囚犯猛抽,开始用武力驱赶。

  囚犯像是被打惯了,并不喊叫,咬着牙加快脚速。

  那鞑子骑兵见囚犯屈从,不禁露出得意之色,挥鞭更急,也更狠。

  黄四喜远远望着这一幕,他见鞑子骑兵的心思都在折磨囚犯上,对左右环境浑无戒备,就果断张弓。

  嗖的一声,羽箭从林中射出,呜呜低响,破空过去,正中鞑子骑兵的脖颈,他闷哼着栽下马背。

  黄四喜一箭落罢,马上回掏箭筒,准备补射第二箭。

  谁知三个囚犯听见动静,齐齐止步回望,发现骑兵中箭后,他们先是一愣,随即转去黄四喜的方向,发疯狂逃起来。

  这一逃,碰巧挡住倒地的鞑子骑兵,让黄四喜无法瞄准目标。

  三个囚犯被绳子绑在一起,行动不方便,慌张下难免会磕磕绊绊,其中一个摔倒,余下两个也被拽到地上。

  等他们挣扎着重新爬起身,惊恐瞧见那鞑子骑兵竟然也站了起来。

  那骑兵的脖子已经被羽箭贯穿,血流如注,汩汩的朝外冒,他却忍着疼痛,强提一口气,噌的抽出腰刀。

  他先扫视地形,由于视线被三个囚犯所阻,并没有看见前方放冷箭的黄四喜。

  但他自知颈伤致命,活不长久,目中露出凶光,挥刀砍向三个囚犯。

  这三人被鞑子骑兵的凶悍给吓到,手脚也没有解开,不敢对打,只顾躲闪,结果被砍个正着,每人都中了一刀。

  鞑子骑兵是濒死报复,出手只为泄愤,不留余地,两个囚犯被当场砍死。

  还有一个囚犯举着右臂横在胸前,试图挡刀,胳膊被斩断后,刀刃切入肩头,一刀把他劈倒地下。

  鞑子骑兵见他一时未死,就想补刀。

  不过这时黄四喜已经重新瞄准鞑子骑兵,一箭射入他心窝,他本来就快力竭,被箭击一打,瞬间毙命。

  他不甘的闷头栽倒,死前顽固昂着头颅,双目圆睁,恶狠狠瞪向黄四喜。

  黄四喜迈步走来,单脚一踢,捉起腰刀,一刀斩下鞑子骑兵的头颅。

  随着血腥味的弥漫,战场也归于平静。

  黄四喜摘下头戴的树枝帽,开始清理尸体。

  旁边断臂的囚犯伤势很重,瘫在地上动弹不得,但他仍旧没有死,倔强挺起头,打量黄四喜的稚嫩容貌。

  囚犯发现黄四喜并没有剃发,留着他熟悉的汉民发髻。

  他感动的热泪盈眶,吃力举起左手,朝黄四喜呼喊:“小兄弟,小兄弟……”

  黄四喜听到喊声,走到囚犯身边,垂头瞧他一眼,蹲下身,握住他冻僵的手掌。

  囚犯察觉一股暖意传上手臂,让他整个人都变的暖洋洋起来。

  “小兄弟,我不是犯人,我是被鞑子掳来辽东的,鞑子逼我做阿哈,我不情愿,就逃了出来,我和你一样是汉人。”囚犯激动说明身份:

  “我是汉人!”

  “我知道。”黄四喜尽量使用柔和的语调:

  “你手臂被砍断,需要马上止血,不然你随时都会死。”

  “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囚犯渐有哽咽:

  “等我死了以后,小兄弟,我求你一件事,劳烦烧了我的尸体,把我骨灰送回老家,可不可以?”

  黄四喜沉默片刻,问他:“你老家在哪里?”

  囚犯以为黄四喜愿意答应他,赶紧回答:“在北直隶,北直隶河间府……”

  黄四喜忽然打断他:“你是前年被鞑子掳来的罢?”

  黄四喜猜的很准,囚犯点起头。

  黄四喜又道:“我也是河间人,前年鞑子入寇,河间府被洗劫一空,十几万乡亲都被掳来辽东。”

  听这意思,黄四喜像是亲身经历了这场灾难:“咱们老家早已经被鞑子烧成白地,就算送你骨灰回去,替你立坟,你也没有亲人会去祭拜的。”

  囚犯听了这个消息,原本饱含希望的目光黯淡下去。

  黄四喜同情他的遭遇,却没有成全他的心愿:“你在辽东做个孤魂野鬼,遇上你家亲人的机会更大,又何必执着返回故里?”

  囚犯已是心如死灰。

  他呐呐自语:“对,亲人全部死在辽东,我回去做什么呢,那就算了罢。”

  他放弃了叶落归根的念想,声音也已经虚弱到极点:“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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