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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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果一直怀疑之前桂奶奶的证词是两位老姐妹商量好的谎言。

        红果奶奶坐在藤椅上,  她知道孙女在怀疑自己杀了李儒年,有些事大家都不戳穿就挺好的,她轻轻叹道:“谁知道呢,  我也没去问过她。”

        “奶奶,你跟桂奶奶认识多久了?”

        “我们住到这里来就认识了,有多少年了?”奶奶微微昂头算着,“四十多年了。那时候还没解放呢,我和你爷爷都在镇上的战时制药厂上班,  单位宿舍房不够分,就另外给了我们补贴,我们就租到这里来了。这地方你爷爷熟悉,他乐意住这里。”

        “我爷爷熟悉封家大院?”红果之前没听说过这事。

        “你爷爷在这儿做过事,  封家没了,  他才去制药厂做技术员,  他就是学制药的。”

        红果好奇:“爷爷在封家负责什么?”

        “打杂算账,什么事都做,具体我也不清楚。”

        看得出来奶奶并不是很想谈爷爷的事,但机会难得,  红果趁机问:“你们在药厂认识的?”

        “不是,  去药厂的时候我们都结婚好几年了,别说他了。”

        红果只好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这个房子原来的房东是谁?”

        “都是些封家的债主,他们都说封家欠了他们钱,  封家没人了,他们只能来占房产。后来我们存够钱,  才买下这栋房子,  私下买卖,  没有房契也没有地契,  后来房改,你爸又补了钱,才拿到房产证。”

        “桂也爷爷是封家的债主?”

        “他好像是封家的长工。”

        “山匪屠了封家大院,他怎么躲过一劫的?”

        “命大呗,那些命不好的都死了。不过桂奶奶家也坎坷,她老头子死得早,儿子儿媳早几年去木得又没了。”奶奶捋了捋自己花白的头发,现在她家这情况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能安稳度过晚年,看着孙子孙女长大,她也知足了。

        “桂也爸妈是怎么没的?”红果见奶奶疑惑地瞟过来,忙解释:“那时候我还小,没弄明白。”

        奶奶便跟她大概说了说桂也爸妈的事,桂也爸妈在十年前往返木得贩卖玉石的时候失踪了,后来桂家出钱派人去木得找,也完全没有任何线索,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根据大家的分析,桂也爸妈极有可能是抄近道误入柬镇毒窟,外人只要进了毒窟,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红果想起原书里男主误入毒窟差点被打死的事,那桂也爸妈的下场也就不难理解了。

        这个世界有个地方叫柬镇,那里是某些人的天堂,也可能是某些人的地狱。

        红果把桂也家的事告诉了宗炎,她终于理解为什么桂奶奶不愿卖房,因为老人家要在这里等她儿子回来。

        …………

        这是1990年底,马上要过元旦了,玉雕房举行了新年玉雕设计大赛,参赛的都是雕工和学徒。

        马一峰他们几个早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画了好几天,好几稿,都想在大赛上得个名次替自家师父争光。

        师父高兴了,他们日子才好过。

        那天是交稿的最后一个上午,马一峰回过头来催红果:“设计大赛的稿子你交了吗?”

        红果摇头,她做学徒也不过两个月,她不想出风头,所以从没怎么关注这个比赛。

        马一峰从没见红果画过画,她师父也不教她,她自己也不爱画画,他替她着急:“不参加的话,给店老大的印象不好。我还有其他设计稿,你用我的。”

        他手肘撑在桌上凑前来小声说:“万一你这一份得了奖,奖金我们两个人分。”

        听了这话,红果不由停下了手上的活儿,抬头问奖金有多少。

        “特等奖200元,一等奖100,二等奖50,三等奖20。万一我们运气好拿了三等奖呢?”马一峰翻出自己另外一份作废了的设计草稿放红果桌上,“给你,签上你名字交上去。”

        红果认真看了一眼,画的是“灵羊献瑞”,立春后是羊年,设计大赛要求的主题都要跟“羊”有关。但马一峰这张废稿,笔锋僵硬画风呆板,这要是能得奖,不是评委瞎就得是竞争对手都是弱鸡。

        马一峰见红果在认真欣赏他的作品,心底升起一丝丝的得意,他“嘿嘿”笑着等待表扬,结果同事催他赶紧出去干活,他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出去前还不忘叮嘱红果,签好名记得交上去,十点钟截稿。

        红果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分钟就十点了。

        特等奖的奖金两百元,她要做十个月学徒才能拿到这个数,诱惑力实在太大。

        没时间构思,她直接用“灵羊献瑞”的主题,在马一峰草稿的另外一面,画了一只简单的带着眼罩的独眼灵羊给交了上去。

        一个星期后的年终大会,店老大吴伯亲自公布比赛结果,非常意外的,红果拿了一等奖。

        大伙儿都很意外,红果一个新人小白,凭什么拿下一等奖。

        红果也很意外,她为什么只拿了一等奖,她以为自己稳拿200元奖金的。

        只有马一峰兴奋地难以自抑,他“卧槽卧槽”叫着跳起来,他旁边的小九拉住他,不是你得奖你高兴个屁啊。

        马一峰给了小九一个眼神,你不懂,直到他看见台上把得奖作品都贴在板子上展示出来时,他的脸瞬间垮下来……

        红果画的“独眼灵羊”鹤立鸡群般排在了第二的位置。

        特等奖是一个老雕工的设计稿,是非常标准的作品,没有多优秀也没有什么瑕疵,红果依然觉得自己的更好,她的羊更有灵性。

        不过参赛者几乎都是半路入行的雕工和学徒,都不是设计专业的,她就算赢麻了也不值得炫耀,况且她还只拿了一等奖,所以她心底多多少少有些扫兴。

        然而,几乎所有的人都被红果这幅作品给震慑住,并不是她的作品有多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是反差太大了,毕竟大家眼里,她不过是个爹不疼娘爱师父也不搭理的小学徒,她凭什么这么优秀?

        作为评委,宗炎坐在一旁冷眼看着,他早知道红果的真正实力,这次设计时间仓促,还是不够完美。

        马一峰有些不高兴,他低头问她:“你偷偷画了多久?”

        五分钟。

        红果没说话。

        马一峰继续嘚嘚:“你会画画怎么不告诉我。”

        “你没问过我啊。”她一脸无辜。

        马一峰:“……”

        吴伯特意给她的作品进行了点评,“李红果的这幅作品,灵性排第一,设计感也是第一,可惜作为一个属相玉雕设计,‘独眼灵羊’很独特,但不够吉利,无论是摆件还是挂件,好意头是要排在设计之上的。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是她大意了。但能拿到一百的奖金,这也算是意外收获。

        红果抽出五张十元给马一峰,如果不是马一峰提醒,她不会去参赛。

        马一峰不要,这是施舍。

        红果把钱放在他桌上:“我用了你的主题,你应得的。不是你让我参加比赛,我也拿不到这笔奖金。是不是?快收下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马一峰也看得出红果是真心给他分钱,他这才开心收下了。

        红果这个朋友值得交。

        马一峰:“中午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不用。我回家吃。”红果婉拒。

        前厅有个小姑娘进来找红果,说是凯哥让她去他办公室。

        红果走到前厅二楼张凯的办公室里,张凯今天看见她拿奖,不知他脑子怎么抽筋了,突然想要提拔她,还要调她当他的左右手,一起管理大玉坊。

        红果看着向来做事不靠谱的凯哥,只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谢谢凯哥,我不懂玉石也不懂管理……”

        “吴伯做事不行,太中庸了,他谁都不愿意得罪,最后得罪的就是大老板。懂吧,他不过是担着店老大的虚名,以后大玉坊都得归我管。”

        张凯见红果似乎并不相信,继续道:“我舅舅就一个女儿,得了重病这小半年都在省城治疗,我这个妹妹没什么希望了,救不活。我舅能依赖谁?也只有我了。懂吧。”

        就算是这样,红果也并不理解,在大家眼里,她一个新人,几乎不懂玉石,也不爱说话,怎么帮他打理?

        “我看人很准,不爱说话是你的优点,别人捉摸不透你想什么。但你发起脾气来,又有气势,能服人。你看你上次那气势,我舅都不得不服服帖帖的。我身边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没经验不要紧,我会手把手把你立起来,绝对不会让你倒下。”

        张凯的样子有点像某个喜剧演员,就挺滑稽的,红果并不信他。

        “你为什么不信我?我对你那么好,你是我第一个给双倍工资的人。不是第一个,是唯一一个。”

        红果记性可没那么差,张凯坑她的事,她记得清清楚楚。

        “上次斗库丢玉的事,你不也说你不知情,都是牛头往我身上栽赃的?”

        “是啊,就是牛头啊。”张凯双手一张,“跟我没关系。”

        “一开始栽赃我的确实是牛头,你可能真不知情。但后期呢?你把偷来的玉石卖给瑞喜斋,你不知道瑞喜斋随时都可能用那块玉来陷害我吗?”

        “哎哟妹妹,以前不是聊过这个了吗?怎么又绕回来了?我解释清楚了呀。我是听到我舅舅给宗炎打电话,宗炎在电话里头替你作证了,他说你卖的石头不是店里丢失的那块。既然已经证明你是清白的,那我把石头卖给瑞喜斋,他们也没办法栽赃给你是不是?你清白的呀,是不是这个道理?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哎哟,真是无语死了。我发誓,如果我张凯骗了你,我手断腿断好吧!”

        张凯说的情真意切,发毒誓张口就来,稍微犯迷糊可真就被他骗过去了。

        “宗老师确实帮我作证了,但他是回来的前一天晚上,很晚才接到坤爷的电话,那时候你早把石头卖给瑞喜斋了。”

        张凯挠了挠头,坚决否定:“不可能!肯定是宗炎记错了。”

        红果不想理他,转身就走,张凯忙又叫住她,“哎哎哎!别走啊。我给你三倍工资!”

        他知道只有谈钱,红果才会动心。上次他请她兼顾司机一职时,她也是这样。

        果然,红果站住了。

        张凯不得不低头承认:“你不能怪我啊。我让你把嫌疑推给吴伯你又不听我的。我没办法呀,牛头要挟着我,我能怎么办嘛。懂吧?”

        红果回头盯着他,“那你是要断手还是断脚?”

        “嘶,”张凯没脸皮地笑着,“发誓的事交给老天爷。你现在来采玉房帮我做事,我绝对亏待不了你。三倍,就三倍工资。”

        她现在只拿店里二十元补贴,没工资。

        “三倍是多少?”

        张凯还记得红果以前的工资,“你之前工资八十还是九十?两倍是一百六,三倍二百四,我给你凑个整数,二百五好不好。”

        他说的诚意拳拳,她知道他不是想要骂她,就算是骂她,她还是动心了。

        二百五,就还挺可爱一数字。

        加上宗炎每个月给的一百二十元,那她每个月到手也有三百七,在这个年代也算是中高级别工资了。

        红果咳嗽了一声,“我得跟我师父商量一下。”张凯双手撑在桌上,道:“宗炎?你不用跟他商量,我调你走,他高兴还来不及,他巴不得早点甩掉你这个包袱。”

        她是宗炎想要甩掉的包袱,这是大玉坊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共识。

        就这样,红果一个新人,连跳四五级直接去了采玉房负责主管玉石采购,这可是个人人眼红的大肥缺,而且还不用坐班,想来就来,不来打声招呼就可以不来。

        多少人盯着那个位置,谁能想到会落在一个完全不懂玉的小姑娘手上。

        大玉坊的人都认为红果攀高枝了,有为她高兴的,有替她担心的,也有表面一套背地里又说一套的,一个连升几级的漂亮姑娘跟一个野心勃勃的富二代领导,这个组合就挺耐人寻味的。

        只有宗炎完全无视她调职的事,也不过问她在张凯那边忙什么。

        那天红果把自己绘制的封家大院户型尺寸图拿去给宗炎,宗炎在二楼给她的花浇水,前段时间红果又买多了几盆花,围着小天台摆了一圈,她种的花吃百家饭,谁想起来了谁浇水。

        红果问他:“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调走了?”

        她不是质疑,就是纯好奇,一个丢了徒弟的师父怎么对徒弟调职的事完全不闻不问。

        “除了钱,还能为什么?”他还挺了解她。

        红果清楚记得,她第一次跟张凯见面,张凯就想调她去打下手,那天宗炎还警告她不要跟张凯走得太近,她不理解,难道现在就不担心了?

        宗炎放下手中的水壶,解释:“以前是担心你玩不过他,现在我不担心。”

        “为什么?”

        “他玩不过你。”

        谁跟他玩?!红果嘟囔着辩解道:“我这么老实憨厚。”

        “你老实憨厚?”

        是啊。她不老实憨厚吗?哪怕不憨厚她也是乖巧的。

        扮猪吃老虎罢了。

        宗炎盯着她没直接戳穿,他拿过红果手中的一沓户型图仔细查阅,上面标尺详细到厘米,这是红果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在老吉的帮助下测绘完成的。

        红果基本上把封家大院的每一个角落都绘制清楚了,整个封家大院其实有两口井,一口在西跨院,一口在东跨院,从图纸上看完全对称,东跨院的井老吉装修的时候清理过,没发现异常。

        宗炎把图纸微微举高,眼神微微聚拢,不知他看的是图还是形?

        红果也站在边上抬头看着,封家大院的屋子连起来像一条游龙,两口井则像两只眼睛。

        夕阳西下,整个天边都是红彤彤的,远处山脉层林尽染,据说爬过山去就是木得。

        宗炎把图纸放下,他没发表任何评论,自从把老吉这个杜老板给抓出来后,红果已搞不清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他作为老板并不会事事跟她商量,哪怕她问了,她也觉得他不会跟她说实话。

        安顺家传来吵嚷声,不知是摔了什么东西,之后是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喊,伴随着小孩不知所措的哭闹声。

        安顺夫妻两个以前也常吵架但不像最近这么频繁,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完了甚至互相扭打起来,都不是善茬,没人敢去劝。

        院门外有汽车喇叭声,红果这个位置看不到院外,要爬到二楼楼顶才能看到。

        从喇叭的声音来判断,应该是老吉回来了,没过多久,果然老吉进来了。

        他手里拎着两根香肠,听见吵闹声赶紧掉头往安顺家走,老吉为了买房最近跟他们走的很近,有事没事总往他们家跑。谁知没进去多久,他被推了出来,衣服外套都歪了,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支白酒瓶子被掷在地上,摔个稀碎!

        宗炎听见声响终于抬头望去,看着老吉的狼狈样子只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没说什么,他把图纸折好自顾回房去。

        红果从楼上下来,飞叔蹲在廊檐下吃花生,霞姑也站在门口看热闹。

        霞姑早就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她跟红果嘀咕,原来是安顺怀疑顺嫂和老吉好上了,所以安顺一喝酒夫妻两个就打架。

        红果早知道他们的事,看来还是东窗事发了。

        老吉已经走过来,边走边骂骂咧咧的跟邻居们抱怨:“以后再也不枉做好人,都不是东西!”

        走到半路他才想起手上的香肠没了,又往回走,冲到安顺家门口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进去,口里骂着当是喂狗了。

        ……

        天还没亮,霞姑就起来准备食材,红果五点多起来帮忙,她家的三轮车锁在院子外,她们把准备好的食材用桶装好放到车里,因为煤球不够了,她们又回来打算抬点煤球一起带过去。

        她们抬了一簸箕的煤球,走到院里恰好撞见顺嫂开门出来,顺嫂看到她们不由把头低了低,虽然她在有意躲避,但红果还是看到了她额头和眼角的伤口,整个右眼都是淤青。

        霞姑也看见了,她拉着红果赶紧走。两家矛盾根深蒂固,顺嫂不可能要她们帮忙,她们也就只能看看热闹。

        到了院外,红果把煤球搬到车上,霞姑感叹道:“那个安顺看着还挺老实的,没想到下手那么狠。”

        红果奶奶给她们把切好的葱花端出来,她也看到了顺嫂脸上的伤,奶奶冷哼了一声,“老实?有事叫婆娘往外冲,自己做缩头乌龟,没事就在家打老婆,这就是窝里横,蔫坏!看得见的伤还好,就怕看不见的地方给你死命弄坏了。”

        霞姑摇头感叹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以前男人也打她,但在外人眼里他本就不是个好东西,不像安顺看着那么老实。

        红果奶奶瞧着自家孙女,问她:“以后你男人要是打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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