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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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不是任何解离症患者的人格都倾向于负面,不过跑出来的人格多多少少能映射出病人内心的某个部分,至今为止,杜玉台从古德白的身上没办法提出更多信息。

最重要的是,他也叫“古德白”。

如果将解离症谈得戏剧化一点,无异于个人的身体里生长出第二个灵魂,未必是完整的,可大脑会令他或者她去完善自己。

所以,他真是解离症患者吗?

古德白情绪稳定而冷静,谈吐也堪称幽默风趣,更糟糕的是,杜玉台敏锐地意识到对方正在观察自己。

杜玉台并不是没有遇到过出乎意料的病人,同样,误诊的病人也比比皆是,尤其是精神科本来就样本稀少,许多病症容易令人混淆。

如果的确如余涯所猜测的那样,眼前的古德白是解离症患者,那么杜玉台需要跟另一位人格见面才能定论。

半个小时后杜玉台从那扇过高的门里走出来时,余涯正等在门口,面色焦急。

“怎么样?医生。”

他保持着令人赞赏的冷静,没有冲上来歇斯底里地反复询问,好像医生出诊是直接塞病人一颗灵丹妙药直接能够立马起死回生。

“他很稳定。”杜玉台有点无奈,“再好的医生也不能初诊就给出满分答案,第一次只是沟通。余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现在需要的是更多资料。我想确定一下,你认知里古先生发生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是四天前晚上,最近老爷去世,他心情不好,大多时候都呆在房间里,四天前他突然倒在地上,还没有锁门,吐了一地,他说自己是喝多了,可是我没闻到酒味,接下来少爷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管家相当肯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没有锁门?他一直都有锁门的习惯吗?”

“嗯,少爷很注重隐私。”

杜玉台下意识多问了句:“还有其他的吗?”

余涯沉默了片刻,他想起那两个针筒,不禁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目光闪烁,言辞含糊:“应该没有了。”

杜玉台不置与否,他将方才临时记录的便条撕下塞进口袋里,思考片刻。

人一旦做出与习惯相悖逆的举动,往往意味着异常,就像试图自杀的人会告知其他人自己的行动,这是潜意识的求救。

杜玉台提议道:“方便的话最近让古先生做个脑部ct,如果没有病变,我们可以商量个时间做催眠。”

“ct没问题,不过催眠没可能,能不能只进行药物治疗?”余涯干脆地拒绝道,一边引着杜玉台往长廊里走去,他轻松将那个话题抛到脑后,“对了,杜医生,我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房间,希望你这段时间能住下。诊所那边已经通知过了,请不要担心,有什么需要只管提出来。”

他的语气的确很客气,不过杜玉台没听出半点选择权。

于是开设私人诊所的医生露出一个虚伪的假笑后开展正常的社交礼仪:“谢谢,我还真没住过这样的豪宅,正好要跟你了解下病人的具体情况。”

管家听出了里面的讽刺,并决定充耳不闻。

……

余涯带来了医生的方案。

古德白侧在座位上凝视着忙上忙下的中年管家,他知道自己的变化来自哪里,不属于自己的异能是通过药剂,不属于这具身体的性格跟习惯是来源于鸠占鹊巢的灵魂。无意遮掩既是为了永绝后患,也是拿捏准了对方束手无策,伪装一时并不难,然而伪装一世就不容易了。

更何况本质就是两个人,强行伪装成同一个,迟早会露出马脚不说,还要提心吊胆。

可惜这一切都让这位好管家摸不着头脑,恐怕这辈子也很难摸清楚了,毕竟要是他真往这方面想,恐怕得先比古德白进精神病院。

“那你怎么想?”

古德白将那精心设计过的方案放回到桌子上,看字迹就知道不是那位医生的风格,字迹干脆利落,方案也清晰明了,选择各不相同,全凭病人的心思来取决。

余涯被问懵了,他“啊”了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询问自己的态度,很是奇怪:“什么叫我怎么想,这是你的决定啊。”

“是吗?”古德白微微笑起来,意味深长道,“这是我的决定。”

这让余涯一时间分辨不出来古德白是在奚落自己,还是在赞同自己,于是有些惴惴不安地询问道:“难道不是吗?你一向不喜欢别人对你的事指手画脚的。”

古德白平静道:“是你认为我现在生病了。既然我生病了,那我要是想隐瞒病情,只需要挑自己有利的治疗方式,让医生消极治疗,随便开些药物又不吃,这样不就行了。如果是这样,你请医生来又有什么意义?”

“这……”余涯一时语塞,他呆了呆,显然没想到,看起来有些茫茫然,“你总想好起来吧。”

古德白轻笑起来,他看余涯的神态近乎怜悯了:“余涯,是你认为我有问题,是你认为我需要医生,因此我也允许你去请医生。可临到头来,你让我自己选择治疗方案,还要告诉我,我一向不喜欢别人对我的事指手画脚。”

余涯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分明看出不对劲,却还顽固地用熟悉的方式去对待,真是坏习惯。

“是你不习惯现在这个我。”古德白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理解你的担心,也放任你的行为,你要我答应你看医生,现在我都做到了。可是这些方案你拿回去吧,自己做个决定,我会配合的。”

这些话隐隐约约让余涯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他实在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只觉得脑子混成一团浆糊。

“行吧。”余涯犹豫着站起身来,将那些方案抄起来夹在手臂里,打算回去用碎纸机给这些方案当墓地。催眠太危险,药物治疗不稳定,他本来还以为吃药会简单点,哪知道全都有副作用,听得余涯心惊肉跳,他才成功跨越普通人对精神疾病的偏见,还没到十分了解的地步。

出门前余涯回头看向正在看新闻的古德白,他坐在沙发上,沉稳如一树老松,天然生长于此,有着与曾经的少爷截然不同的平静,要是更冒犯点,恰当的词应当叫冷漠。

“还有事吗?”

古德白抬眸看向他,脸上带着不变的笑意,他比少爷更难缠,更不介意他人目光,这让余涯感觉到一阵惶惶然的惊恐,这具熟悉的身体里藏着另一个陌生的灵魂。要是搁在二十多年前,余涯大概会以为这是中邪,可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后了,他们不会再因为任何人的胡言乱语而感觉到宗教式的惊恐。

被声音惊醒的余涯及时撇去那些愁绪,笨拙地找了个借口:“杜医生想让你先去拍个脑部ct。”

“你安排就好了。”

古德白轻描淡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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