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大明已经退无可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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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捷的突然出现虽然差点吓了朱由榔一跳,但他并不是真的感到害怕,也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反而是颇为心安。因为这个虎背熊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军官,是他当前最可靠的护卫,远比陈邦傅这个身在明营心在清的家伙要靠谱得多。

但李建捷就不如朱由榔一样轻松了,他看着朱由榔出现在忠贞营的营地里面,神情骤然紧绷,似乎是在警惕着什么。

不过,也难怪他如此紧张。毕竟,李建捷的大哥李元胤跟忠贞营可是有过不少摩擦的,还有许多的历史恩怨,双方甚至多次差一点就大打出手了。

而如果要说明白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那可就要追溯到这两支兵马的一代目李自成和高杰的身上了。

李自成自然是大顺军的那个李自成,当之无愧的大顺王朝创始人,大顺军当年的唯一统帅,忠贞营便是由大顺军余部改编而来。李过是李自成的侄子,李来亨是李过的养子,而高一功则是高桂英的弟弟,李自成的妻弟。

至于高杰嘛,他原本是李自成的江湖兄弟,但因为和李自成的小妾暗中勾结到了一起,最终投了大明,成为了围剿农民军的急先锋。

而被李自成打得大败之后,机缘巧合之下,在明清顺三方鼎革中原之际,成了大名鼎鼎,但名不副其实的“江北四镇”之一,极其草率地死在了领兵北伐的路上。而李元胤的养父李成栋,便是高杰的部将之一。

到了永历一朝,粤西的李元胤,桂林的瞿式耜乃是楚党,受到他们支持的永历五虎,便是永历一朝中,对大顺军,大西军这些农民军余部敌意最大的,忠贞营处境的恶化,甚至是孙可望受封秦王的闹剧,都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而忠贞营虽然不是吴党一派,但却因为孤立无援,在初入广西的时候,和陈邦傅走得颇近。换言之,在李过和高一功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居然成了和陈邦傅,马吉翔一伙,和楚党对立的吴党人。

朱由榔虽然对南明一朝的混乱和荒唐有所了解,但当他真正置身于此的时候,还是免不得大跌眼镜。毕竟,如今忠贞营就万余人马,李元胤就五六千兵,而清廷此时正派大军压境而来,他们居然还能如此相互提防,离心离德。

这样的大明不亡,恐怕才真的是天理不容啊!

所以说,也怪不得李建捷的警惕,这里可是党守素的地盘,这皇帝陛下如此反常,是不是要开始亲忠贞营,冷落他李家兄弟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好巧不巧,得知堂堂皇帝陛下居然不顾体统,身在军营,还是国贼余孽忠贞营的军营,昨天晚上要来死谏,结果一见血,就全都跑了的那群文臣们,便又又又,又来了。

他们堵在军营大门,口中全都是家国大义,礼仪制度,甚至还有人办出了祖宗之法不可违,想要和以前一样,逼朱由榔就范,让他乖乖回行宫。

但这个时候,朱由榔怎么可能就范?他要是就这样回去了,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他这个一国之君,奈何不了那几个文官?今后还有谁会听他的?

于是乎,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朱由榔直接宣布了晚上要留宿在忠贞营的营帐中,要和这些赤胆忠心的将士们同甘共苦,并让李建捷率他的部下入营护驾,同时还让朱天麟,王化澄等人负责劝说那些跪在营地之外,迟迟不肯离开的大臣。

这就是朱由榔精明的地方了,既然那些文臣不听他的,那他就全面倚重武将,党守素自然不会反对,李建捷拉过来之后,也不好再说什么,然后再挑两个文官出来作为众矢之的,吸引火力,到时候他再居中调停,杀鸡儆猴便可以了。

所以,面对着昨日刚刚痛下杀手的李建捷,那些文官们根本就是无可奈何,更心惊胆战,双腿发软,刚好朱天麟和王化澄也奉了圣旨出来给大伙儿递台阶,他们自然就顺着下来了。

看着前一刻还慷慨激昂的文臣们在李建捷的威胁下,瞬间就作鸟兽散了,朱由榔甚至觉得心中莫名的舒爽。

而李建捷将那些文官赶走之后,也随即折返回来汇报,然后便一直站在朱由榔留宿的营帐之外值守,帐外的篝火把他昂首挺胸的身姿都映在了营帐上。

朱由榔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也知道他的担心。而他翻来覆去,横竖睡不着,一时也颇为烦闷,听得营帐之外忽然北风大作,便让一旁侍奉的太监拿了一件普通的大氅去给李建捷。

皇恩浩荡,李建捷当然不敢不受,而披上了大氅之后,或许是觉得自己当前确实是被陛下当作自己人了,他在营帐之外拱手抱拳,轻声进言道:

“陛下,其实刚刚那些大臣或许也没有坏心思,陛下夜宿军营,确实不太妥贴,更容易被歹人借机造势,散播谣言,甚至是动摇人心。若是陛下觉得这梧州行宫不好,臣愿护送陛下回肇庆,同知大人对陛下忠心耿耿,粤西五府也尚有数千兵马,必能护陛下周全。”

朱由榔听了,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这李建捷和他大哥,也就是所谓的同知大人,果真是一条心啊,这个时候也不忘替自家大哥表忠心,劝自己回他李家兄弟的地盘,怪不得原本历史上两人兵败之后,一起自杀了。

不过,他并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盯着倒映在营帐幕布上的李建捷身影。而借着篝火的光影,发现朱由榔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但却没有说话,李建捷一时也不由得有些心虚。

毕竟,这个皇帝陛下在他心中,威严还是有的,而且并不小。特别是,他大哥对朱由榔忠心耿耿,这让他不敢有一丝怠慢。

“臣知道陛下选择西行,必定是有考量的,其中的深谋远虑也绝非臣可以想到,但西边逆贼众多,千难万险,臣受同知大人所托,肩负护驾重任,路上每每都是胆战心惊,处处皆防,恐有疏忽。

前日,同知大人还来信,让臣务必小心看护,一定要护卫陛下安全。同知大人虽然远在肇庆,为抗清浴血奋战,但心中却一直都挂念着陛下,心中更是无比悔恨不能随行护驾。”

李建捷说罢,营帐内外除了呼呼的风声,空气中又是一片寂静。隔了好一会,朱由榔觉得李建捷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不敢再猜他的心思之后,才轻声叹了口气,问道:

“李将军,现在清军已经打到了哪里?三水还在咱们的手里吗?“

营帐外的人影微微抬了一下头,神情有些愕然,但还是下意识地迅速作答道:“六日前,尚可喜和耿继茂都已经从韶州出发,一东一西,应该是为了拿下广州北面的清远和从化,为之后攻取广州扫除障碍。”

“那就是快要围住广州咯?”朱由榔忽然冷笑了一声,然后又道:“杜永和,张月两人手中还有兵马,潮州,惠州也还在咱们的手上,守到年底,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

面对朱由榔似问非问的问题,李建捷一时也不好回答,但他又不敢不回答,刚刚朱由榔的数次沉默,已经把他原本就不多的那点心气全都耗光了。

“杜将军和张将军,还是忠心耿耿,敢战勇战的,就是兵马大半都是新征的,还需要时间历练一番。”

“那朕的南阳伯,车骑将军,锦衣卫都督同知,可否能在肇庆拦得住尚可喜呢?”朱由榔紧接着又问道,这三个官名,可都是李元胤的。

只是,这个时候,回应朱由榔这个皇帝陛下的,只有一片寂静和营帐上那个头颅低垂的人影。李建捷根本没办法回答,仅凭他大哥一人,五六千兵马,如何挡得住尚可喜和耿继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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