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内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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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商吴家托了曹国公府的李增枝,请我晚上去汤山赴宴?”

    姜星火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眼下局势比较微妙,商人肯定是不好来自己府上登门拜访的,而约自己去人家的地盘,一是不安全,二是你多大脸啊?

    所以找个能让自己放心的中间人,就很有必要了。

    “好,回复他,我会去的。”

    王斌刚要领命而去,姜星火忽然又叫住了他,道:“把朱恒也叫上。”

    朱恒也不是外人,正是朱高煦的大管家,嗯,在姜星火前世的历史上,朱高煦于乐安州造反,给王斌封了个都督,给朱恒封了个尚书这俩人咋说呢?对朱高煦忠心耿耿,可惜能力比较平庸,倒也不至于坏事,充其量就是听指挥办事的料,想要自己干成什么大事也挺困难的。

    而姜星火手里没钱,大明银行用来做专项贷的钱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正是派人快马往北京征询了朱高煦的意见后,从朱高煦府上大管家朱恒那里借出来的,而朱恒现在也是有官身的,直接被调到了大明银行,给姜星火打下手。

    如果论财富总量,那南京城里肯定有比朱高煦有钱的。

    但你要比浮财,那肯定没有比朱高煦存钱多的。

    其他人的财富大多体现在土地、庄园这些不动产上,朱高煦没搞那么多不动产,特点就是金银财宝堆成山,全是靖难四年,一路打仗抢来的。

    所以这时候直接成了大明银行的编外金库。

    朱高煦本人也不在意这一点,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对权力、战争的兴趣,远高于财富,因为他的所有财富,都是靠权力和战争积累的.主次之分,朱高煦还是分的清楚的。

    而既然这件事有助于帮助师父姜星火推行变法,那么朱高煦自然没什么舍不得,姜星火就是直接从他府上拿他都不会说什么,更何况姜星火还征询了他的意见。

    朱棣听说了此时,更是老怀大慰,觉得儿子能给国家分担一二了,羡慕的朱高炽恨不得把自己家里那点钱也借出来,可惜实力不允许就是了封建皇权时代,这时候大明皇帝的内帑还是户部官员在监管和使用呢,皇家的钱跟国家的钱,分的本来就没那么细,倒也没人在这上面说什么,更何况若是惹怒了朱棣,来一句你出钱,那不就傻眼了?

    对于朱高煦来说,这些发生在南京的事情都是小事,他现在的头等任务,是和镇远侯顾成、魏国公徐辉祖,一起整顿北直隶的防务问题。

    毕竟大同方向的盛庸、平安手中兵力单薄且战斗力弱,一旦蒙古人重复今年的入寇,那么作为主力的,一定是北直隶的兵马这里面还要防着晋王的作乱,晋王越来越不安分了。

    除此之外,北直隶的变法也需要朱高煦一手抓。

    北直隶当然是天地宽阔大有可为,这里行政官员虽然大多都是朱高炽在经营北平时留下的班底,但内部环境却比南方好很多,利益集团以军功武将、中小汉人地主、内附蒙古部落为主,整体依旧胡风犹存,在独特的地域中盛行着丛林法则,地方多被当地豪强势力实际控制,文官能施加的影响力很小。

    思索了一番北方的事情,姜星火收回了思绪。

    从长远来看,当然要在资源禀赋更好的北方大力发展重工业,不能让南北差距进一步扩大,而且在当前时代,北方确实存在着很多待解决的问题,蒙古、女真、朝鲜.这些隐患和阻碍,最好都在这一代彻底完成。

    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在南方彻底地推动变法的全方位展开,同时让工业革命的火种燃烧起来,最起码要让轻工业部门踏入工业时代的门槛。

    ——————

    南京城四十里外,汤山别业。

    上次李景隆、李增枝请今川了俊泡温泉,便是在此地,而如今李景隆尚在安南,此地李增枝自然就成了当仁不让的东道主。

    这汤山别墅位于汤山脚下,依山傍水,风光秀丽,又有溪流环绕,刻做流觞曲水,颇具古韵。

    只见淼淼池水中,一座八角亭子耸立,亭内一张石桌几张石椅,旁边还摆放着几个精美花瓶,明明是深秋,里面却还插满了各种鲜艳娇媚的鲜花,整个亭子显得异常雅致。

    亭外池塘里养着大群锦鲤,时有鱼跃出水面,溅起朵朵浪花来。

    亭内则坐着三人,分为宾主之分,其中两位都是中年人,正是吴传甲和他的族弟吴传宗,而另一侧坐在主位的,则是前军都督府左都督李增枝。

    李增枝虽然热衷置办家业,但至少从名义上,他本人是不插手商业的,只是通过间接管理手下专业的管家、掌柜的模式来操办。

    “李都督,今天真要多谢您了!”

    吴传甲陪着笑脸道:“要不是您的面子,恐怕我这真就是走路无路了。”

    “是啊,您的能力,我们这些人真是连项背都望不到。”吴传宗亦是跟着说道。

    李增枝素来是和气生财的,笑道:“我哪有什么面子和能力?这不过是我大哥和国师的交情,不过是先父岐阳王留下的家业罢了。”

    谦逊是谦逊,可伱要把李增枝这话当真,那也就太过天真了,反正吴家兄弟不仅没当真,而且从中听出的,可是满满的自负。

    在商言商,什么是商人?商人就是做交易的人;拿什么做交易?拿的就是资源。

    而李增枝,就是有顶级资源的人。

    当然了,在李增枝这里,吴家有面子,那是因为安陆侯有面子,而如今吴传甲单独求上门来,却不代表淮商吴家也有面子。

    李增枝答应做中间人,看中的不是面子,而是里子。

    他要实实在在的利益。

    李增枝抿了口杯中的美酒,对吴传甲说道:“听说你最近手里粮食生意不错,不知道打算卖给谁呢?”

    吴传甲闻言顿时心头咯噔了一声,那还不知道李增枝盯上了黄淮布政使司转运的粮食生意,忙堆着笑脸道:“这这都是家父留下的基业,小弟哪敢随便转卖呢!”

    备倭军和辽东边军的军粮,就是从江南筹集,然后经由常州府、苏州府两个大运河枢纽节点,转运到黄淮布政使司,然后再运到山东乃至北直隶的。

    吴家有两项业务,第一个自然就是盐业,第二个则是粮食。

    而吴家的盐,只局限于两淮,吴家乃至整个淮商都是坐地户,拿的是盐引,粮食运输和跨境售卖,跟他们不怎么沾边;粮食和相关利益链上的东西,才是能让淮商的影响力超出两淮的根本。

    如今,李增枝是要从吴家身上狠狠地割下来一大块肉。

    眼下吴传甲有谈条件的余地吗?

    没有。

    因为别说国师还没来,就算是国师来了,他也不可能跨过李增枝这个中间人,因为李增枝代表的是曹国公府,曹国公是国师的重要盟友,国师不会为了他一个吴家,去跟自己的盟友过不去。

    吴传甲认为,对于国师而言,就算吴家不反水,恐怕整顿盐务也只是棘手而已,没有到整治不了的地步,最多是耗费些时间,所以吴家重要,但没有重要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哈哈哈哈!”

    李增枝闻言大笑道:“失之东偶,收之桑榆,可别最后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剩不下。”

    “呃”

    吴传甲额头渗出冷汗,讪讪道:“粮食那边,是我们家的二房在做,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小弟也不是抱着这些不放的人,孰轻孰重还是拎得清的,李都督莫怪.若是李都督允了,我回去问问,便是卖给贵府下面的商号、啊不,公司,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见吴传甲嘴里说的痛快,实际却还抱有侥幸心理,李增枝自然也不会跟他客气。

    在姜星火到来之前,这些事情是必须谈好的。

    “好,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说说。”

    李增枝微眯双眼,淡然道:“你二房叔公病逝后,堂伯接手了粮食的产业,但你叔公留下的产业,可远远不止那点家底,据我所知,你们家现在除了粮食外,还有漆器、茶叶,除此以外,还在淮上建造了船队,这里面还包括十几条大船。再加上你们家现在所控制的盐业等行业,以及在海运方面的关系网,简直是富可敌国。”

    “不过我劝你一句,凡事量力而行,切莫贪婪,否则会适得其反的。”

    “晓得.我晓得.”吴传甲抹了抹脑袋上的汗珠,讪笑道。

    李增枝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没有揭穿他。

    其实吴家现在的情形非常尴尬,原先吴家是依靠着安陆侯府的权势,才能在淮商中占据一席之地,乃至成为领头羊.这倒也没什么好说的,现在大明的很多商人都是这样靠攀附权贵起来的,没有来自庙堂的庇护,生意是做不大的。

    但问题就在于,眼见巨浪滔天,安陆侯府直接将吴家弃之如敝履,吴家不是没有其他关系,可连安陆侯府都帮不了他,打点的其他那些文官,又有什么用呢?

    其实这也不怪安陆侯吴杰,对于他们这种与国同休的朱门来说,自身的庙堂根基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那些依附于其的商人,没了一个又如何?再培养一个便是了,最多是费些工夫的事情,但自己基业若是在庙堂风波中被动摇了,那可就不是金钱财富能够衡量的损失了。

    李增枝看向吴传甲,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吴家可以选择将粮食产业,全盘转卖过来,作价三万两白银,如此我也好帮你们在国师面前说说话。”

    这话听着风轻云淡,可实际上吴家若想脱身,必须将粮食产业转让李增枝,这一答应,等于直接摧毁了吴家在淮商中的地位了,以后再想插手,根本不可能。

    吴传甲刚才没答应,一是因为在商言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才是讨价还价,没有一口答应的道理;二是因为终归是商人的利益心作祟,有些舍不得。

    可李增枝这番话蕴含的意思,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打在了吴家兄弟的脸上。

    这就是赤裸裸的敲诈!

    不过,他们不敢拒绝。

    李家是正经的皇亲国戚,李景隆是洪武皇帝的侄孙,如今统兵一方的大帅,同样是吴家招惹不起的人物。

    而且吴家现在确实也走投无路了,确实需要李增枝这个中间人,来帮他们求国师饶过他们,这是事实。

    眼见着李增枝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我愿意,我愿意!”吴传甲急忙道:“只要能够在国师面前美言几句,我们吴家愿意献出粮食产业。”

    吴传甲虽然心疼的肝都颤抖了,可他还能怎么办?

    “好!”李增枝站起来,端起酒盏,与吴传甲轻轻碰了碰。

    二人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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