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长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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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统木整晚在耳边絮絮叨叨,害江月年第二天上学差点迟到,狂奔进教室时,正好听见早自习开始的铃声。

她是自来熟的性格,不过天功夫,就已经和周围的学生打通了关系,语气熟稔地依次向他们道早安。招呼轻轻快快地打了圈,等视线落到后桌,却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江月年的座位在第组倒数第二排,身后是个白白净净的男生。班里绝大多数人都是两两坐在起,只有他独自待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身旁空空荡荡,没有同桌。

“秦宴同学。”

她的声音低了些,仍然是轻快活泼的语气:“早上好。”

低头看书的少年冷冷抬眸,没出声。

在见到秦宴本人之前,江月年直以为他是个戴着黑框眼镜、性格温吞的乖学生,毕竟从进入高的第次月考起,这个名字便直霸占光荣榜第名,甩出第二名十多分的成绩——

她本人就是那个悲催的万年老二。

然而与想象截然不同,秦宴没戴眼镜,性格更不温吞,双黑漆漆的凤眼微微上挑,从眼尾蔓延出冷冰冰的寒意。

他长了张称得上“漂亮”的脸,与当红小生们柔软无害的漂亮不同,秦宴面部线条冷峻流畅,高挺鼻梁与苍白紧抿的薄唇都透露出惹人心惊的侵略性,叫人不敢轻易接近。

看上去又冷又凶。

事实是,他也的确独来独往,身边没有朋友。

秦宴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眼,指尖微微动。

然后在小姑娘“来吧来吧快来和我说早安”的目光里垂下眼睫,拿着课本站起身子,毫不留恋地转身从后门离开教室。

江月年:?

江月年自信心受挫,生无可恋地往裴央央怀里钻:“被、被讨厌了。”

她本来还打算跟年级第做朋友的,好气。

“别在意,秦宴他就是这种性格,基本不会搭理人。而且每次早自习去走廊背书是他的习惯,那人不喜欢和其他人待在起。”

前桌的薛婷闻声回头,为了防止被巡逻的老师抓包,特意用英语课本挡住大半张脸,“已经好久没人愿意主动跟秦宴搭话了,我敬你是条汉子!”

江月年用鼻子轻轻吸了吸气:“为什么?秦宴他怎么了吗?”

“你居然不知道?”

女生们谈及卦,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薛婷有些惊讶地整理好坐姿,语气是说书样的抑扬顿挫:“我初也和他个班,那会儿秦宴就是副对所有人爱搭不理的样子,任谁跟他打招呼都不会回应,总是独来独往,傲得不行。本来吧,他在我们眼里只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学霸,说不上有多讨厌,直到初二发生了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从那以后,就没人敢接近他了。”

旁的裴央央听懵了,呆呆回了句:“啊?”

“我们班有个男生被混混勒索,恰好被他碰到。秦宴赶跑那几个混混后,男生正想向他道谢,忽然听到阵剧烈的喘息和咔咔咔的磨牙声。他被吓得不轻,抬眼就看到……”

周围有不少学生被卦吸引过来,薛婷故作神秘地压低音量,朝江月年靠近些:“秦宴浑身发抖地朝他扑过去,表情凶得像是要吃人。他大喊大叫地跑开,等跑到拐角时回头,才发现对方并没有追上来,而是蹲在墙角边,下又下地,用脑袋狠狠撞墙。听说墙面上被撞得全是血,秦宴却直没停——看那副样子,精神多少有点问题。”

难道学生们会如此疏远他。

性格冷漠是回事,精神失常、无缘无故袭击人,就全然是另回事了。不少人都是头回听见这种事情,叽叽喳喳闹翻了天。

“说起来,秦宴还有个特别奇怪的点,他不是年四季都穿着长袖吗?高有回班级大扫除,他捋起袖子去擦窗户,我当时正好路过,不经意往上瞟——”

有人兴致勃勃地接话:“秦宴的那条手臂,怎么说呢,满满片全是伤,青的紫的红的密密麻麻,几乎没块好肉,真是把我结结实实吓了跳。我之前还纳闷,他为什么大夏天也不露肉,原来是为了遮伤。”

“好吓人,他是受了什么虐待吗?”

“他精神有问题,指不定伤口就是自己弄的呢。”

“他不就是成绩好点吗?干嘛傲成这种德行,难道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我可听说他住在长乐街那个贫民窟里。”

七嘴舌的议论四起,少年人说话口无遮拦,虽然很多时候其实并无恶意,吐出的词句却字字伤人。

江月年默默听她们说完,等周围的声音慢慢停下,终于满脸严肃地开口。她抬高了音量,刚出声,就把周围窸窸窣窣的杂音全部压下来:“可是,家境和精神状况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东西,秦宴同学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本身并没有太大问题吧。”

她说着顿了下,低低补充句:“而且,如果他真的……不太对劲,说不定之所以跟所有人保持距离,就是不想伤到别人。”

“你要这样子想,逻辑好像也没太大问题。”

薛婷挠挠后脑勺,若有所思地停顿好会儿,忽然坏笑下:“秦宴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倒是这位江月年小同学,你好像对他很感兴趣哦。”

江月年当场否认,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绝对没有!”

“何止感兴趣,她可是珍藏了好多好多年级第的试卷。小说里不是经常会写吗?年级第和第二名之间的恩怨情仇。”

裴央央毫不避讳地揭她老底,吓得江月年睁大眼睛赶忙伸出手,试图捂住这丫头的嘴巴,却被对方死死按住,动弹不得:“每次月考后,年年都要边嚷着‘为什么秦宴分数还是比我高’,边悄悄从老师那里讨他的试卷来复印。看完后还个劲告诉我,他的英语怎么能拿满分,数学压轴题居然还有那么简单的辅助线做法巴拉巴拉。”

江月年拼死反抗:“才没有‘珍藏’!我这是、这是暗访敌情!”

“所以说,你对他印象不错吗?”

薛婷噗嗤笑出声,回过头来看她:“怎么样,见到秦宴本人之后,是不是觉得挺失望?”

江月年满脸颓然地摇摇脑袋:“算不上。我不讨厌他……也不想害怕他。”

只是被对方毫不犹豫地忽视,的确有点小伤心。

她答得无精打采,再抬眼看向薛婷,却发现对方不知怎么变了神态,欲言又止地盯着后门方向看。江月年心里意识到什么,也像她那样缓缓转过身去。

秦宴离开后,后门直处于虚掩着的状态,透过细细条缝,在教室里完全看不见门外究竟有没有人。这会儿有风呼呼啦啦地穿过走廊,把虚掩的铁门吱呀声推开。

神情淡漠的少年站在门后,虽然立于阳光下,漆黑瞳孔却黯淡如泥沼,隐约映着额前碎发的阴影。他身形高挑,干净的白衬衫尘不染,被夏风吹起轻飘飘的角。

之前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都没发现他,更不可能知道秦宴在门口站了多久。卦迅速销声匿迹,身为话题心的秦宴没丢给她们个正眼,抬手拿起课桌上的记号笔。

原来是回教室拿笔。

其他学生对他的议论多少有些伤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话不晓得有多少落进了秦宴耳朵里,如果他听见,定会感到伤心。

江月年想,她应该没说什么过分的台词吧?如果秦宴同学在正式见面的第二天就讨厌她,那——

等等。

某个念头在脑海闪而过,江月年浑身僵硬,心口突突突跳个不停。

等等等等,按照谈话顺序,那些七嘴舌的议论都排在很前很前的位置,最后提及的内容,是她悄悄收藏年级第的试卷。

也就是说,即使秦宴错过了前面的所有内容,最有可能亲耳听见的,其实是这件事情。

——也是她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

平心而论,江月年对于这位雷打不动的年级第的的确确只存在敬佩的念头,偶尔看了少年漫画热血沸腾的时候,会把他当做想要超越的竞争对手。

她的感情简单又纯粹,不怀有任何雪月风花,可秦宴对此无所知。

从他的角度来看,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同学居然暗地里珍藏了不知道多少份自己的试卷,这种行为……

岂不是跟偷偷摸摸的痴汉没两样了吗!

啊啊啊,饶了她吧!

江月年羞得只敢在心里出声,悄悄戳了戳系统:“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阿统木很含蓄:【节哀。】

鱼哭了水知道,她哭了谁知道。

极度受挫的江月年同学恹恹趴在桌面上,用手捂住泛着浅浅粉色的耳根。

在安慰秦宴之前,她得先安慰安慰自己。

江月年直至傍晚也没再和秦宴说上句话,下课铃声刚响,就被阿统木吵吵嚷嚷地赶去长乐街。

虽然名为“长乐”,这条街里却不见得有多少乐趣,在不少人口,它还有另个名字:贫民窟。

长乐街聚集了整个市区最底层的住民,听说各种见不得光的地下活动都在这里进行,例如违禁品交易与人口贩卖。

江月年家境优渥,从小生活在独门独栋的山脚别墅,与这种地方竿子打不着边。她曾在小时候出于好奇来过这里回,小白鞋刚踏进街巷便染了污水,于是再没往前迈过步。

时隔几年再来这里,景象与记忆里似乎并无变化。

空气里弥漫着菜香与污水混杂的味道,陈旧腐朽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街道两旁是低矮民房与简陋的娱乐设施,霓虹灯光廉价而糜丽,倒映在地面凹凸不平的水坑里。小巷条连着条,犹如漆黑的、深不见底的孔洞,路灯是黯淡的黄,洒下零零星星的灯光。

江月年带了些好奇地左右张望,阿统木则在脑海为她播报前往竞技场的正确路线。

她对地下竞技场有过耳闻,自从异常生物逐渐增加,别有用心的人便创建了这类场所,用以异生物之间进行你死我活的厮杀表演,像极了古罗马斗兽场的现代复兴。

这会儿正值饭点,街道里没多少行人,偶尔有三三两两的男男女女与她擦肩而过,神情皆是无动于衷的冷漠。江月年看得正出神,忽然感觉有人猛地拽住自己手臂,将她整个人往旁的小巷里狠狠拉。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拉进了人迹罕至的窄小巷道,脖子上抵着把刀。

“小姑娘,不住这儿吧?”

男人的嗓音粗砺低沉,让她想起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身上有多少钱?全给我拿出来。”

【糟糕糟糕,运气怎么这么背!】

阿统木急得说话二倍速:【这地方犯罪率好像挺高你千万别反抗,乖乖把钱给他,要是把人惹毛了——】

它话没说完,就被吓得打了个嗝,个字也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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