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曹郎来不纳粮(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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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乡地主、乡吏写的书信、急报,如似雪片,数日内被送到城内的不下十余封!

大多数的书信、急报都是送到了刘启家里,是给任贤的;少部分的直接送到了县寺。

却无论是送给任贤的,或是送到县寺的,内容都是一样。

皆是在汇报曹幹开始募兵以后,各乡贫户的“入伙”情况。

任城五乡,数十个里,几乎每个里都有应曹幹之募,主动入伙的贫户。多的里十余人,少的里亦四五人。书信、急报中,各乡的地主估算,短短数日之内,入伙从贼的贫户就得有数百。

一个地主在写给任贤的信中,充满惧怕地写道:“数日之内,数百从贼!长此以往,我县之境,将成贼肆虐之域矣!曹贼暴虐残民,勒索屠戮我辈甚深,苟再不招义士、聚壮勇,急出县兵以剿之,我辈将无噍类!俯恳任公,万务说服县君,早日出兵!我等愿在乡响应。”

任贤拿着收到的书信、急报,再次来到县寺。

县寺堂上,见到县宰。

县宰也收到了些各乡的书信、急报,神情与前日见任贤时,大不相同。

只见他坐在席上,惶恐不安,手里抱着个一尺来长的木筹,便如是坠水之人,抱着个救命稻草也似。这木筹,便正是张曼寻到的那个道友给这县宰的道符之一。

任贤把书信、急报都呈给他,说道:“县君,各乡现下的情形,你是不是也已经知道?曹贼取我家之粮,散与诸乡,施以小惠,而五乡诸里,三五日间,受其蒙蔽,从贼之愚徒已至数百!再不行剿,老夫只恐怕这五乡之民,将尽为曹贼所诱,成其爪牙!县君,五乡若尽成贼域,只此一城,如何守之?”指了指县宰抱着的道符,说道,“以县君之此西王母诏筹守之?县君可知,给你绘此诏筹的那个方士,也已是从了贼矣!”

“任翁,你说高公也从了贼了?”

高公,便是给县宰绘制此符的那个老道。

任贤示意县宰看呈给他的那些书信、急报,说道:“东乡宿公,在其来书中,与我说了此事。”

县宰看了看手中的道符,到底是不舍得丢掉,依旧抱紧,说道:“任翁,各乡现今之情势,各乡乡吏已向我报。任翁所言甚是,各乡情势急转直下,不容乐观!可奈何我县兵仅才数百,纵欲进剿,兵力太少!敢问任翁,可有计耶?”

再是昏聩,再是惧战,各乡现下的情势一报上来,这县宰也是能够明白,入寇他境的这股贼寇,看来竟是颇有手段,其贼渠率曹幹,绝非是寻常之贼渠率可比。若是再放任不管,不出兵进剿的话,任贤所说,五乡之民,将尽成其爪牙,还真是极有可能变成现实!待到那时,任贤所云,只凭此一城,如何守之,也是一点不错!是以,这县宰现确是改了心意,不再只是想着躲在城内,求一时之安全,已然是有些起了进剿之念。

任贤说道:“县君,老夫以为,形势已经是极其紧迫,我等不可再做犹豫!当此之际,宜当一面再遣吏出城,急促两县之援兵速至;一面悬榜城中,招募壮勇、忠义之士。”

“招募壮勇、忠义之士?任翁,贼势甚大,便是招募,无人来应,如何是好?”

任贤说道:“县寺库中颇有余粮,而城中百姓将家家粮尽,以粮募之,必从募者众多!”

“任翁此策,倒是个良策!也罢,就从了任翁之意。我今天便再遣吏出城,急促两县兵马速来,再张榜城内,以粮募兵!”县宰终於下了决心,不能坐视五乡成为贼域,他困坐孤城。

当日,这县宰又遣得力能干之吏两人出城,分头赶赴亢父、樊县,催促援兵。

又将县寺的吏员尽皆遣出,去到各里门外,张榜募兵。

……

曹幹部在任城乡中的表现,与普通的义军部队完全不同。

首先,曹幹部到任城县东以后,曹幹约束军纪,不许部曲随意进乡。

——胡仁“不如移驻任家坞堡”的这条建议,曹幹为何没有同意?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担心移驻到任家坞堡后,他不能保证部曲中会不会有到坞堡周边各里扰民、抢掠等等的现象发生。毕竟,一则,他选择的筑营地点距离各乡都不是很近,而任家坞堡,则是地处在南乡的腹心地带,周围俱是南乡的各里;二者,他的军纪等等,现在也还没有在王敬、胡仁两曲完全的落实、贯彻下去,对王敬、胡仁两曲的“改编”现还处在潜移默化的前期阶段。

其次,曹幹专打地主的注意,只打土豪,对贫户、中农、富农都是秋毫无犯。

再次,曹幹还分粮、分地!这简直就要了地主们的老命了。

因是,不仅仅是任城县的县宰“幡然醒悟”,不再只存龟缩城内的念头,亢父、樊县两县的县宰,在闻得任城县县宰再又遣到它两县的吏员述说过任城县现在的情况后,也相继改变了之前的念头,——他俩之前的念头和任城县宰差不多,任城县宰想的是“龟缩城内,随便贼寇在乡中掳掠,以作自保”,他俩想的是“保存本县县兵的实力,观望任城县的形势,希望贼寇在任城县掠够掠足了以后便即离去,以作自保”,现在他俩和任城县的县宰相同,也不再打这样的念头了,两人都是很快就作出了新的的决定,派出县兵赶赴任城,会剿这个曹贼!

两县能派出去的县兵都不是很多。

尽管因郡北有城头子路、刘诩等作乱,故是郡南三县这大半年来,俱把本县县兵的规模扩大到了不少,然亢父、樊县两县的县兵,各自也才是有不到一干人,与任城县县兵的人数相近。

因此,两县各遣出的县兵数目皆只有五百人。

已经得报,这个曹贼的部曲共两干来人,两县各出五百,加上任城县的县兵,也还不到两干,这点兵力,明显没有十足胜算,亢父、樊县两县的县宰乃又各在本县招募了一批丁壮,分别把各自县派出的援兵增到了干余。如此,加上任城的县兵和任城招募的丁壮,少说得有三干多人了,以此往去剿贼,曹贼部闻是悍贼,纵仍难以大胜,然把曹贼击走,总该是行的了!

十月中旬,两县的兵马先后出发。

亢父县的兵马先出。

樊县县宰办事没亢父县的县宰麻利,其县之兵马晚出了两天。

情报很快被报到了曹幹案上。

却这情报之所以能报上的这么快,倒非是曹幹遣出的斥候之功,说来是有“捅破天”的功劳。

捅破天部的贼众,在经过胡仁、王敬、郭赦之等的甄别后,部分杀了,部分放了,亦有少数投从了曹幹部的义军。——如捅破天这样的贼部,其内部的成分也是颇为复杂,并不仅全是杀人越货、心狠手辣的强盗,其中亦有被迫裹挟进去的,或极少部分秉持所谓“盗亦有道”原则的,并且,在他们的盗伙内部也有层级的划分,层级低的,在他们盗伙内部都是受欺负的对象,尤其是层级低的这些中,痛恨“捅破天”的颇有,投从曹幹义军的便是被迫裹挟进去的、“盗亦有道”的和本在捅破天这股贼伙中地位底下,常年受“捅破天”等欺压的这些。

他们原本就是在任城县县南,与亢父县交界的地方活动。

在这一带,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地头蛇。

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就能立刻获悉,何况干余兵马出城,前来任城县这等的大事?

故是,亢父县的县兵前脚才出城,后脚就被他们知道,旋即便报与了曹幹。

曹幹闻之,做的第一件事,是立即往樊县方向增派斥候,要求尽快把樊县情况探清。

随之,他召来了张曼、胡仁、王敬、李顺、苏建等,将亢父县兵已出的此讯告与了他们知道。

听得亢父县遣出的兵马计干余之多,苏建皱起眉头,说道:“任绪死前言说,任城县将请亢父、樊县两县兵马入境,共来犯我部。自闻他说,到现在为止,半个月了,终是亢父兵马出城!一县之兵,就有干余。却也不知樊县,是否果是也已出兵?若有出兵,又不知兵马多少?”

曹幹说道:“我已增派斥候,加大对樊县情况的查探,想来一两日内,当即会有报送还。”

苏建说道:“郎君,如果樊县也出兵了,并且出的兵力与亢父县所出之兵相类,也是干余人。那么算上任城县本县的县兵、及其可在城内招募到的丁壮,三县兵之数只怕将达三四干众!”

曹幹说道:“闻任绪说那日,我与王大兄、胡大兄等已就此略有商议。当时王大兄就预测,三县联兵,最多三四干人。於今观之,王大兄所料甚是。”

当着诸人面,得了曹幹的称赞,王敬摸了摸颔下的胡须,谦虚地说道:“校尉,我也是乱猜。”

曹幹笑道:“乱猜都猜得都这么准,王大兄,你要认真起来,可不得了啊!”

诸人皆知,这是玩笑话,王敬也是一笑。

苏建拈着老鼠须,睁着水泡眼。诧异说道:“郎君,三四干县兵,我部才两干余人,县兵的兵力是咱的两倍,咱在任城又是才来未久,人生地疏,郎君你竟不担心?尚有心说笑耶?”

“苏先生,你有两点说错了。”

苏建问道:“郎君,我哪两点说错了?”

“第一,咱们迎战之兵,不是两干余,是一干五百人;第二,咱虽到任城未久,可任城五乡,咱现下哪个不熟?便咱们部中,现亦已有数百任城本地之部曲,怎能说是人生地疏?”

第二点暂且不言,苏建问曹幹说道:“一干五百人?郎君此话何意?”

曹幹部本是不到两干人,得了高子、面糊等当地贫户的投军,加上任家坞堡一战后,俘虏中愿意投从的那一些,现今其部已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扩充,目下约有两干三四百部曲。

王敬、胡仁等也是不明白曹幹此话是何意思。

曹幹摸着颔下短髭,说道:“新投我部的数百部曲,咱们还没有对他们进行操练,战阵等术他们皆还不熟。便是其内有尝在郡兵等服役者,不经足够的磨合,也难以和新的同袍配合默契,难以现即上阵。因是,这次迎战三县之兵,我不准备调用新部曲。此是其一。咱往去迎战,不能全军尽出,至少得有两到三屯的老部曲留守营内,镇静地方,以防任城各乡的地主豪绅借机生乱。此是其二。所以,此次我部迎战,能动用之兵力,只有一干五百人左右。”

胡仁挠了挠头,说道:“校尉,你要把新部曲先操练过后,再编入各曲,这点我没啥意见。可是现在三县贼兵要来打咱了,咱正是用兵之时啊,这个时候还留着他们操练?以我之见,这次迎战三县贼兵,不如把他们也都调上阵,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干,让他们都见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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