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愿为将军振翅(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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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屯一露面,识的他的曹幹部曲无不大喜,不识的他的也很快知道了他是谁,亦皆振奋。没有力气的,忽然浑身涨满了力气,身上带伤的,伤口不觉疼痛。曹幹负伤而进,他部所负责的两架云梯,此时也不分主攻、策应了,所有的人都奋勇攀攻。张曼及时令预备队赶了上来。

守卒大乱,不再能有效的防御。

到今日为止,六天的攻城是多么的艰难,而当胜利的曙光出现后,克城也是那么的轻易!

下午三四点钟时,曹幹率先攀上了城头。

褚交腿上有伤,没能跟他上来,曹幹亲自举着他的红旗,上的城头!

田屯迎上,旁边还有一人,可不就是高况!

曹幹将旗帜给了田屯,用力地拍了拍高况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令田屯道:“举起来!”

城下远近,数干刘昱部的部曲,加上老弱、裹挟的百姓,上万人众,齐齐瞩目!中军望楼上,刘昱等遥遥望见!一面红色,如似被鲜血染成的旗帜,在鲁县高高的城头上迎着日头飘扬!

望楼边上,刘昱那面高大威武的“光汉将军”的大旗,於此际亦是相形逊色。

“城克了!”陈直惊喜说道。

刘昱年轻的脸上,烦郁一扫而空,他大喜至极,急令下道:“刘英!快,领你部支援!”

杀上了城头的曹幹等,坚持到了后续攀攻部队的到来,等到刘英等冲至城下时,南城墙不但东城墙段已被曹幹等占据了大半,攻西城墙段的孙卢部也已上到城上,把西城墙段占了少半。生力军的加入,使接下来的战斗更加顺利了。曹幹领田屯、高况、郭赦之等从城墙上杀下,夺下了南城门,从内打开城门,等待已久的各部义军战士,蜂拥入城!鲁县,完全被攻克了!

……

温暖的阳光晒在伤口,好像被温水浸泡,使人懒洋洋的,觉着甚是舒服。

坐在帐外席上的曹幹,正欢畅地在与张曼、刘让、高况、刘伯等说话。

这已是攻下鲁县城后的第三天。

当日曹幹打开城门,诸部义军冲进城内后,梁丘寿等退守郡府、都尉府、县寺等各处,负隅顽抗,战斗直持续到入夜,才相继停息。梁丘寿等鲁郡、鲁县的官吏,或死在乱军中,或者成俘。梁丘寿没死,被俘虏了。鲁县是个大城,面积不小,城内的“里”很多,为防有郡兵将士藏在里中,生起后患,克城后的次日,各部义军又每个里、每个里的搜、剿了一遍。却乃是直到今天,也就是克城后的第三天,刘昱才给全军下令,命各部暂做休整。

“城外头等了你们五天,不见你们内应,我都在担心,你们是不是出了意外!”曹幹笑道。

张曼抚摸着胡须,含笑说道:“可不是么?刘郎、高君、田君,你们是不知道,等你们这五天,你们一点消息也没有的这些晚上,校尉觉都睡不好!跟我说了好几次,担心你们。”

刘让说道:“郎君和张公在城外生的火,头一天俺们就看见了,但一直不得机会,梁丘寿迟迟不调新募的丁壮上城助防,只让新募的丁壮在几个里中聚集,我等也是等得焦急。原想着要不就在里中闹起来?转念一想,里中又不是城上,且里中另外驻的还有郡兵,便是闹上一场,估计也难以使城中大乱,遂只能耐着性子等待。终於三天前,因守卒疲惫之故,梁丘寿把新募的丁壮调到了城上,换下了部分原本的守卒。我等是好不容易才等到了这个机会啊!”

什么“新募的丁壮”,又什么“调到了城上”?

却原来,正是在守城之初时,梁丘寿不是因都尉夏明的建议,而作出了“张榜城内,招募壮勇”的决定么?他招募壮勇的榜文一出,刘让等就立刻意识到这将会他们最好的“内应”的机会,於是通过刘让的朋友,他们应募进了壮勇之中。与他们一同应募进入壮勇中的,还有刘让近日串联到的那百十人。只是却没料到,他们原本想着,进了壮勇中后,应该是很快就会被派上城头协防,结果竟是一连五天,梁丘寿都没用他们。总算是第六天才把他们调上城。

张曼抚须笑道:“你们能在第六天时,被梁丘寿调到城上,说起来,这还是校尉之功。”

刘让问道:“张公,此话怎讲?”

“要非接连五天,校尉率众猛攻不歇,城上守卒焉会疲惫?守卒不疲,你们又焉会能上城?”

刘让诸人皆笑,都说道:“这么说的话,我等能得以上城,确然皆是校尉之功也!”

笑了一阵,刘让说道:“郎君,今天我本来是要带我城中的那几个朋友来拜见你的,唯是……”他眉头皱了下,接着说道,“鲁县才为我部所得,现下城中甚乱,虽已是请得了将军的简令,悬於他们各家门外,不许部曲扰掠,然他们依然是忧心家眷安危,故不敢稍顷离开。”

比之打薛县、打蕃县,此回打鲁县,端得可称硬仗。

立下最大的功劳固是曹幹及其所部,但孙卢等部的部曲也是伤亡不小。这样的一场硬仗打完,刘昱自然是会允许各部部曲进城掳掠。掳掠从前天进城后已经开始,然因前天、昨天都还有小规模的战斗,前两天的掳掠情况还不是很普遍和严重,今天则已是开始大规模的掳掠。

曹幹本曲的部曲没有进城掳掠。

胡仁曲的部曲,不少都很想进城掳掠,但一方面是在曹幹的“动之以情、说之以理”下,一方面也是曹幹之勇,着实令胡仁曲的部曲人人钦服,因是,胡仁曲的部曲,也未进城。

围攻鲁县的刘昱部义军战士,共四五干人,没进城的只曹幹部的这两曲而已。——现在属刘昱中军的曹丰曲部曲,也进城掳掠了。曹丰好歹是个厚道人,担心他的部曲别在城里除了掳掠,再滥杀起来,因跟着他的部曲一块儿进了城,所以今天没来看曹幹。

远远的从鲁县城内,随风飘来不断的喧哗、乱音。

诸人听而辨之,纵是难以辨出其中是否有无鲁县士民、百姓的哭喊等声,可这个时候的鲁县城内的情况,大家也都尽能想象得到。回望了下鲁县城中升起的道道黑烟,曹幹叹了口气。

“兴亡百姓苦。校尉此言,金石良言矣。”张曼修道之士,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亦恻然。

这是以自己目前的能力,管不了的事情,曹幹重整了心情,待要与刘让说,不如把他在城内的那几个朋友全家都先接入营中,话将出口,蓦地心中一动。

他却是想道:“这鲁县城,要没有我,刘昱估计是难以攻下。现下各部进城劫掠,虽非是我能管之事,可要不是因我而才打下了这鲁县城,城内百姓却也不致受此劫掠之害!”

一时怅然。

这又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身为刘昱部属,现与刘昱同荣同损,则攻城、打仗之时,难道自己能消极怠战?可若不消极怠战,就如眼下,城池一克,本部虽不进城掳掠,别部却是群起争抢。

该如何做,才是能解决这个两难的正确选择?

“自立门户”的念头,比之往常,更加强烈的在曹幹的胸中升起。

只有自立门户,才是唯一解决此之两难的选择!

张曼觉出他走了神,笑着问道:“校尉,想什么呢?”

曹幹回过神来,摸了摸颔下短髭,说道:“我在想,兴亡百姓苦啊!张公、诸君,丈夫处世,当有崇高的理想和抱负,个人的能力或许有限,可也应该正道而行,以天下苍生为念,只有这样,才能问心无愧。我等皆大丈夫也,今之起事,若仅是为金帛、子女,岂不可惭、可羞!”

这话,张曼深深赞同。

他叹道:“方今起事之义军,何止十余、数十之多?拥众数万、万余者亦不乏也。而多据郡县自雄,骄奢淫逸,不以民心为念,如校尉此等心胸者,罕矣!”

“我也只是一时之间,有感而发,张公,你就不要称赞我了。你这一称赞,我可是已经既惭又羞了!”曹幹开了句玩笑,把他适才想与刘让说的话,说了出来,说道,“估计各部的掳掠,没个两天、三天停不下来,弄不好三五天都有可能。刘君,把你的朋友都从县里接到营中吧。”

刘让遵令,说道:“诺。”

“此克鲁县,刘君、高大兄、田屯、刘伯,你们内应有功,都立下了头等的大功!我已把你们的功劳报给了将军。想来给你们的赏赐,不日就能下来。”

……

曹幹有伤,诸人没多打扰他,说了会儿话后,刘让等便各告辞。

刘让带上刘伯等,进城去找他的那几个朋友。

高况、田屯也跟着他一块儿去了。从刘让到鲁县至今,高况等人在鲁县已是待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都是在刘让的这几个朋友家住。彼此之间已是相当熟悉。

张曼没走。

他陪着曹幹还回帐中,扶着曹幹坐好,自亦坐下。

曹幹察其神情,似是有话想与自己说,便笑问说道:“张公,你是不是有话与我说?”

“不是我有话与你说,郎君,你是不是有话想与我说?”

曹幹怔了下,摸着短髭,说道:“我有话要与你说?”

“没有么?”张曼也摸胡须,含笑说道。

曹幹眨了眨眼,说道:“是不是刚才你问我在想什么的时候,张公,你看出了什么?”

“我的确是看出了点东西,就是不知我有没有看错。”

曹幹笑问道:“张公,你看出了什么?”

“郎君是将军的老部曲,之前的事,我不知道,然自我投到郎君帐下后,所见所闻却已不少!”

曹幹问道:“张公所见所闻,见到了什么?闻到了什么?”

张曼抚摸着长须,缓缓地说道:“我所见者,海西、薛县之募兵,数干新部曲,将军尽为自有;我所见者,攻薛、攻蕃、攻鲁,郎君之功最大;我所见者,前日城克,将军大宴诸部,颇冷清郎君。我所闻者,郎君部数百将士,无不私下议论,以为将军待郎君何其薄矣!我所闻者,老营妇孺,无不交口相传,将军帐下各部军将,论之智勇兼备、怜民爱人,唯数郎君!我所见者、我所闻者,将军之不公甚也!郎君,适才你走神时,你是不是也在为此而感叹?”

曹幹的笑容渐渐的收起,他往帐外看了眼,落目张曼,说道:“张公,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郎君,你此前与我说过你‘打算趁时局更加动荡之后,外出以求发展’此意。以我愚见,将军现下待郎君已是不公至此,特别前时攻鲁县时,如郎君转述所言,乃至已在诸将前责怨郎君!而郎君所等待的‘时局更加动荡之时’,何时会来?不可知也。因我以为,将军处实是已经不可再久留之!将军其人,自视甚高,尊崇虚名之辈,不重真才之士,委实非为良主,何不借此鲁县大胜,鲁郡已将为将军所有的此个大好机会,郎君向将军提出‘出外’之请?”

曹幹默然了片刻。

不得不说,张曼对刘昱的这个评价还是挺贴切的。

他说道:“张公所言固是。不瞒张公,我也是觉着在将军帐下的日子,越过越憋屈了。可是,张公所言‘借此鲁县大胜,鲁县将为将军所有之机,请求外出’,此话是何意?”

“郎君,将军是怎么从力大率那里得以出至鲁郡的?”

曹幹说道:“张公的意思是说?……现在的情势,倒确是与将军向力大率提出西来鲁郡时的情势有些相像。将军向力大率提出西来鲁郡时,正是力大率击败杜俨,掩有沂平之时;现而今,诚如张公所言,鲁县既已为将军得之,鲁郡基本上已入将军囊中了。这点形势,是很像。唯是张公,我有两疑,一则,我以何借口向将军提出外出之请?二则,我可没有王丹助我啊!”

“此两疑何难?”

曹幹问道:“张公有办法?”

“郎君之第一疑,郎君,还不亦效仿将军西来鲁郡时的说辞?”

曹幹说道:“将军西来鲁郡时,用的说辞是为力大率打通向西的通道。时将军部众已有四干,攻略一郡,虽吃力些,勉强也已够。张公,我本曲才不到五百人,便是加上胡仁、王敬、戴兰三曲,也才不到两干人。以区区此不到五百、或不到两干之兵力,我哪有能力攻略一地?”

“一郡,攻不了;一县,总是可以的吧?”

曹幹说道:“一县?张公,哪个县?”

“将军可知延就亭、顺父?”

延就亭、顺父都是东平郡的辖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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