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如鱼之得水也(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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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之此策高明,既散消息,又解贼虑,一举两得!就是委屈刘里正了。”

曹幹三人在对话之时,没有人与刘伯说话。刘伯睁着眼,坐在末席听,听来听去,听懂了曹幹他们三人在说的什么。原来这个叫“曹幹”的年轻人,不是刘让的朋友,是来打海贼的!

难怪适才院中时,张曼居然轻易地就对曹幹说了“王氏伪也”等的话,这种话,张曼可是从来没与外人说过!而曹幹回答张曼时,更是直接了当地说了“我等奋然揭竿於草莽”之语。

於今看来,这个叫曹幹的,十之八九,真实身份,当是现驻於县北的那支义军中的一个小率!

知道了张曼、刘让、曹幹三人在说的是什么,猜到了曹幹的身份,刚好曹幹言到“就是委屈刘里正了”,总算有了他开口的机会,刘伯跃身起来,下揖说道:“不委屈,不委屈!黑肠子的海贼,我里他们虽未攻破过,地里的麦、粟没少被他们糟蹋!眼瞅着又快麦收,不定哪时,这帮狗日的就又来了!我拼着挨上一顿打,要是这回能把狗日的杀个干净,我心里也是痛快!”

张曼正色说道:“高子,你可得做好准备。”

刘伯问道:“张师,啥准备?”

张曼说道:“这顿打,可轻不了。轻了,海贼的眼线不易信。”

刘伯说道:“嗐,我当是啥。张师,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这人张师你还不知?皮糙肉厚,挨上百八十杖,我都不在话下!有啥呀?顶多疼几天。有张师你的神符,喝下去,转眼即好!”

刘伯是第三个提到张曼“神符”的人了。烧符成灰,化入水中,给伤病者喝,以治伤病,此是方士的常用之术。一百多年后的张角,招揽信徒,用的即是此法。病人自愈了,说是神符灵验,病人没有自愈,说是心不诚,皆有说辞。曹幹自是不信此道。不过刘伯与那个老者,以及那个男孩子,似是极信张曼的符水,张曼的符水像是颇有灵验,那么曹幹料之,这应该是张曼其实亦通医术。治好的病,是通过他的医术治好的,符水,应只是他用来唬人的噱头。

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是非常有用的。早前曹幹他们部中的那位戴医,若是医术够高明,高长可能就不会因为箭创而死。“十天八天必好”的这句话,戴医不知已是杀了多少人!

豆腐好吃,汤亦鲜美,曹幹舀了勺汤,慢做品尝,盘算想道:“能想到苦肉计此策,张曼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颇有智谋。难得的是,他还通医术。”

想把张曼、刘让拉到自己曲中的念头,越发强烈了。

却只是,还是那个担忧,自己现只是个曲军侯,部曲才二百,庙小水浅,他会肯从自己么?

刘让叫刘伯坐回席上,问道:“高子,你是愿挨这顿打了?”

刘伯说道:“阿父,待打我时,只管下死力打,打得越狠,我越痛快!”

高况诸人闻得此言,无不失笑。

张曼问曹幹,说道:“曹君若是无有异议,那就按此策来行?”

曹幹放下汤勺,说道:“好,就按张公此策行之!张公,我有一疑,不知当问不当问?”

“君有何疑?”

曹幹说道:“在乡口时,就听张师说,贵乡中有两户人家是海贼眼线,刚才又听张师提到。我之所疑即是,这两户海贼眼线人家,张师是怎么知道的?既已知道,缘何留之到今?”

张曼答道:“我在乡中,收有几个弟子。这两户海贼眼线人家,我是从我弟子处知的。区区两户贼人眼线,除之固是不难,我所虑者,一旦除掉,也许会引来海贼的报复,遭害的还是我乡士民。因此,我迟迟未有动手。拖到於今,……”抚须笑道,“倒是派上用场矣。”

“张公,恕我直言,你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啊。”

张曼哈哈一笑。

计议已定,不需张曼再令,刘伯端起酒,一连饮下数杯。杯子的容量比碗小,绕是如此,七八杯酒喝下,刘伯的脸已是通红,如似炸熟的虾米,身子也晃荡起来,坐不太稳当了。

这点酒量,直把高况、田屯看得暗下摇头。

时下的酒,酒精含量很低,“一酿用粗米二斛,曲一斛,得成酒六斛六斗”,酿酒的原料与成酒之比是一比三,含水量高,酒精度数大概也就是四五度,随便一个能喝点的人,几杯酒不跟水似的?善饮者,酒量可达数石,折合后世计重,一石是六十斤。刘伯十来杯酒喝下,就显醉态,酒量真的是不值一提。——此等酒量,按张曼之言,却还好饮,亦是出色。

刘让说道:“好了,高子,你别再喝了,再喝就误事了。”

再喝,刘伯就倒下了,散播曹幹身携重金消息的任务,他就办不成了。刘伯强撑者站起,下了一揖,说道:“张师、阿父、曹君,我这就散消息去!”

不能多等,再等会儿,酒劲上来,他一样要倒。

张曼、刘让知他喝了酒后的样子,便即应允。

刘让唤了老奴进来,命搀刘伯出去。

张曼追问他一句:“高子,知道去哪里散消息么?”

酒是多了,提着劲头,心尚敞亮,刘伯答道:“回张师的话,我往里门口散消息去!”

“对了,有在地头忙活的,这时辰也该回家歇歇了,你正好借此,散播消息。”

由老奴搀着,刘伯一摇三晃地出去了。

刘让命小婢进来,奉麦饭、煎饼等主食上来。

淮泗一带,本多种水稻,随着气候转热,并及朝廷的大力推广,而今麦、粟的种植占比已占多数。煎饼此物,源自齐鲁,时下已有。比之满案的水味海鲜,还是这两样更合曹幹胃口。早已饿了,吃了半晌豆腐也没吃饱,这会儿总算是可以饱餐了。

饭罢,汤水奉上,诸人堂上,一面闲聊,一面等刘伯“事成”。

……

刘伯办事挺麻利,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一人急匆匆奔来刘让家中,是刘让的一个族兄弟。

这人进到堂上,着急忙慌,与刘让报讯:“阿兄!高子这酒晕子,又在瞎胡咧咧!他坐在闾门地上,见到个人就说,他今儿个开了眼了,在阿兄家见到了足足三四十块金饼!还有一大堆的珠宝。说是阿兄你的一个故友带来的。我不让他再说,他不听,还想打我!”

曹幹与张曼对视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隐藏的笑意和满意。

这个刘伯,会办事!

夸大了曹幹带来的“金饼、珠宝”的数量,且给了刘让打他的更好借口。

“啪”的一声响,高况猛地拍了下案几。

他变色说道:“刘君,三岁孩童亦知,财不可露白。我家郎君不辞数百里,前来投你,是相信你!怎么才到你家,你那族子就大嘴巴,把我家郎君带有重宝的事儿给露出去了?”

刘让勃然大怒,狠狠拍案,怒道:“不让他喝,他非得喝!喝完了,管不住嘴!呱哒嘴子的东西!你说什么?你不让他说,他还想打你?你是他阿父!尊卑也没有了?去,把他给我叫来!”话音未落,改口说道,“不!不是叫。你叫上几个族人,把他给我绑来!”

来报讯的这人应了声,即出堂去。

未久,刘伯被绑得严严实实,在报讯这人和另外几个刘家族人的拉扯下,被送到堂上。

刘让不由分说,喝令说道:“打!”

杀猪般的惨叫,响彻了成安里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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