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章 到底哪里出错（2 / 2）

昨天，州府的回文送到。

回文的内容不短，但是里边杜俨想看到的东西，却是半句也无。

在回文里边，州府把他们现在面临的困难情况，原原原本本的向杜俨讲述了一遍。

首先，州府的州兵不多，只靠州兵，完全不足以援救杜俨，强要援之的话，便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不仅起不到援救杜俨的作用，还只能使为数不多的州兵遭到彻底的毁灭。

也就是说，如果只有州兵可用，州府是没办法援救杜俨的。

其次，州兵不够用，那邻近各郡的郡兵呢？能不能用？也不能用。邻近各郡的郡守都不肯听从州府调遣。不久前，力子都遣董宪等打郯县的时候，——当时杜俨曾有给州府去书，建议州府务必要援郯县，州府那时实际上也是想援郯县的，然而邻近各郡的郡兵，州府却压根调不动，各郡太守都以没有朝廷诏令为由，不肯出兵。上次如此，这回不用想，肯定也是同样。

亦即，郡兵调不来。

总而言之，州府现在是一个兵也给沂平派不过来。

时当季春，暖风从东边吹来，带来草木花香，本该是使人十分舒畅，杜俨此时却是满怀忧愤。

他完全的想不明白，时局怎么忽然一下子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早在王莽篡汉，建立新朝之前，他就是王莽的坚决的支持者。王莽从小到大的经历，包括他早前在前汉朝廷执政时所制定的那些政措，无不证明了他是一个完美的儒生，是儒生的典范！

王莽建立了新朝以后，所行之诸政也都是从儒家的经典中而来，——并且不仅只是从儒家的经典而来，杜俨非是迂腐的书生，王莽制定的这些政策，他能看得出来，并且俱皆针对的都是前汉的弊政，针对的都是前汉社会的种种弊端。王莽的出发点是想依据古制，改革时弊。

那么按理来说，既是针对时弊，又是源自儒家经典，王莽的改革应当是非常成功才对，可却为什么？新朝建立至今已八九年，莫说一举扭转前汉兼并严重、民不聊生的那种末世状态，反而却是使得天下百姓的日子更加的难过？贼寇遍地而起？

短短的八九年间，整个帝国的形势如江河日下，以至连前汉末年似乎都比不上了！

这是为什么？

杜衍时常会苦恼地去想原因，可是他找不到原因。

政策都是好政策啊！出自儒家经典，针对前汉时弊。效果怎么这么差？好像是越施行，百姓的日子越难过。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杜俨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出原因，他就只能更加努力地去执行朝廷的政策。

在沂平任太守的这几年，杜衍可以说是殚精竭虑，夙夜不懈，本来就瘦，如今搞得他更瘦了，但在政绩效果上，朝廷这些改革的政策，却还是根本没有起到他认为的该起到的效果！非但毫无效果，整个沂平郡的形势更是越来越糟糕，遂在去年，发生了力子都的聚众作乱。

力子都造反的旗帜一竖，旬日间，就有数千人涌到了他的旗下！要非他反应得快，他本人在郡中有威望，及时地把力子都赶出了沂平，只怕这沂平郡，今早被力子都祸害的不成样子了！

北边的琅琊郡，现下乱成了一锅粥，樊崇等人从起兵到现在，短短不到一年，部曲已达数万，其缘故在何？杜俨能够明白。琅琊郡的那位太守，本是走后门得了此任的，其人没有治郡的能力，唯贪墨残民而已，郡民因此反叛，一人揭竿，千百人响应，不足为奇，可问题是，为什么自己用心治理的沂平郡，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杜俨真的是想不通。

郡内的形势一日坏过一日，越用心执行朝廷的政策，却得到的治理效果越差，眼瞅着沂平周边诸郡，个个都出现了成千上万的叛贼，沂平郡内的民怨亦是越来越多，就像堆积的干柴，一个火星可能就会将民怨彻底引爆，身处在这帝国最东边的徐州，身处在这再往东去就是大海的临沂，杜衍有时夜半做梦，都会梦到自己仿佛是乘着一叶扁舟，置身於滔天巨浪之中，常会把他从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究竟是自己做的犹不够好，还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杜俨想来想去，他想不明白。

陪坐城楼上的吏员们，有的是府吏，有的是业亭本县的吏，他们偷偷地看着远望敌情的杜俨。

杜俨默不作声，他们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阳春三月，被万余贼寇围城的这业亭县的城头上，此际一片沉闷。

沉闷的气氛被轻轻的脚步声打破。

城楼上的众人举目往楼梯看去，一个披甲佩刀的军吏顺着楼梯从楼下上来，冒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