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阿兄莫再不肯(2 / 2)

加入书签

“我?阿幹,你别开玩笑了!我咋行!”

曹幹问道:“阿兄,你为何不行?”

“我一不能打,二来笨嘴拙舌,你让我接任高从事此位,就别说别人不愿意了,我自己这关,我都过不了!我不行,我不行!”

曹幹不急不慢,说道:“阿兄,高大兄接任高从事此位,肯定是不行的。”

“为何不行?”

曹幹说道:“他虽然是高从事的从弟,可他之前在咱部中并非小率,换言之,他在咱部中的资历和威望都不够。田大兄勇猛是勇猛,然而要想做好一部之率,却不是只靠‘勇猛’就能行的,相比勇猛,公正、得人心更为重要。阿兄,这一点上,你比他俩都强,强得多!”

“阿幹,你别说笑了,我是不成的!”

曹幹言辞恳切,说道:“阿兄,你别以为我说你做部率合适,是因为你是我的阿兄。这和你是不是我的阿兄没有关系。我认为你做部率合适,完全是出於公心,是出於对咱们都好!”

从曹幹的语气中,曹丰听出,他这句话是实心话。

可要让他来当部率,他真是没有底气,他为难地说道:“阿幹,可是我……。”

“阿兄,咱们刚到东海,秦交已死,无人可投,董宪其意不测,可能咱们马上就要被逼着打仗,这正是最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给咱带头的时候,而高从事这时却死了!我实事求是地说,咱们现在的处境实是凶险至极。咱们部中的这两三百号人,都是咱们的乡亲,大家伙底下来怎么才能活下去?阿兄,现在来做这个部率,不是个好差事,是犯险、是解难啊!阿兄,这个的责任很重,田大兄、高大兄委实是担不起来的!只有你才成!阿兄莫再不肯了!”

曹丰唬了一挑,说道:“董宪其意不测?马上要被逼着打仗?阿幹,啥意思?”

曹幹简略地与他解释了一下,说道:“阿兄,这些事咱们可以回头再议,当下最重要的是部率此任!阿兄,你不能再不愿意了!”

曹丰闻了他们可能会被逼着去打南成,大惊之余,立刻胸口填满了沉重压力,他犹豫再三,说道:“阿幹,可便是我愿意了,阿武、小四他们会愿意我来做部率么?”

“阿兄你适才说,高从事的尸体,现在他们那伙人中是么?”

曹丰答道:“是,小四守着呢。”

“我去拜祭一下高从事。”

曹丰说道:“我和你同去!”

“不,阿兄,我自己去。”

曹丰不解其意,说道:“阿幹,你自己去?”

“我想和高大兄说几句话,阿兄你跟着同去,不太方便。”

曹丰呆了一呆,猜出了曹幹想要和高况说的是什么,顿时忐忑,迟疑了会儿,说道:“那好吧。”曹幹将走,他又将曹幹叫住,搓着手,紧张地叮嘱说道,“阿幹,小四若是说什么了,你可千万别勉强他!”

曹幹笑了起来,说道:“阿兄,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看着曹幹与曹丰说完了话,与曹德、李顺等打了个招呼,接着往四面打望了下,随后便大步地朝高长、高况那伙人所在的位置行去,没有往自己这边再来看上一眼,蹲在儿子身边,在过来前特地用积雪细心地擦拭了好几遍脸颊的戴黑,莫名地觉到了一点失落。

……

到了高长、高况那伙人所在之处,一个小头领迎了上来。

曹幹说道:“我刚知了从事亡故此事,来拜祭一下从事。”

这小头领说道:“跟我来吧。”

引着曹幹穿过几堆在干活的人群,到了一辆大车旁边。

大车边的地上,坐着一人,正是高况。

这小头领把高况搀扶起来。

却这高况神色憔悴,他本来就瘦,高长死后这几天,他几乎水米不进,越发瘦削了,於此风雪之中,甚至给了曹幹一种弱不禁风之感,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卷走似的。

曹幹皱着眉头,说道:“高大兄,你这可不行!”

高况勉力行了个礼,说道:“曹小郎,你来了。”

曹幹说道:“高大兄,方才乍闻从事亡故之事后,我如雷轰顶,心如刀绞,悲痛不能自已。我是万没想到,这才不过短短几天,竟然便与从事阴阳相隔。早知如此,那天从事派我往东海来送书信的时候,我就不会答应!即使我无回天之力,不能在从事伤重之际,把他救回,可至少这样,我能见到从事的最后一面。高大兄,从事这一死,我也是非常悲痛!”

高况泪水滑落,哽咽哭泣。

曹幹说道:“高大兄,你对我说过,你从小就跟着从事,你与从事的感情极是深厚,如今从事亡故,我知道你定然是会比我更为悲痛,可是你却不能这样不爱惜你自己的身子!从事的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你的这副样子,他也是不会高兴的!”

高况哽咽说道:“小郎,我阿兄亡故前,醒过来了一次,他醒来当时,就和我说起了你。他说,也不知你是不是已到东海,是否已找到力子都,又不知你有没有能找到他的朋友,我阿兄还说於今世道不宁,流民处处,盗贼丛生,你独往东海,路上没准儿会遇到很多的危险,等到了东海,见到你后,他要亲手给你端几杯酒。小郎,这酒,我阿兄是没法亲手给你端了。”

因为这几天没怎么吃饭,又哭的太多的原因,高况的声音不但虚弱无力,而且十分嘶哑。

“从事的遗体在车上么?”

高况按住车边的扶手,费劲地掀开了车上盖着的白布,露出了下边高长的尸体。

好在天冷,高长虽已死了几日,尸体还没有出现腐烂的情况。

只见其尸双目紧闭,奄然无息,若不知道者,只怕还会以为高长正在酣睡。

曹幹方才与高况所说的五雷轰顶,心痛如绞等话,自是夸大之词,然因高长临死还在记挂曹丰等人之故,对高长的死,他也确是伤感,——但也只是伤感罢了。

但现下高长的遗体入目,却不由自主的,自入伙以来,他所见过的高长的那种种过往,便历历在目的,从他眼前飘过。

高长明亮的眼睛、洒脱的身姿、身先士卒的勇敢、充满志向的野心,慢慢的,在曹幹眼前,组成了一个生动活现的高长形象。

那形象与车上的高长的遗体对比,一生一死,一动一静,甚为鲜明。

却於此刻,对高长之死,不再仅仅只是伤感,怀念、痛惋等各类情绪,杂乱地涌现曹幹心头。

曹幹喟然长叹,湿了眼眶,说道:“从事!从事!高从事!死者长已矣!”问道,“可有酒?”

领他过来的那个小头领,取了一小坛酒和几个杯子过来。

曹幹不用他倒,亲手倒了两杯酒,一杯洒在地上,一杯端在手中,冲着高长的遗体,收拾情绪,慨然说道:“一杯敬从事!这一杯,不敢劳从事为我端,我自饮之!”

他抬起头,一饮而尽,把杯子放下,伏拜在地,冲着高长的遗体叩了三个头。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