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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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安斋的门开着,太阳光从门口一拥而入,在青砖地上打出一片刺眼的白。

俞轻靠在椅背上,目光穿过白光,掠过几树粉粉白白的海棠花,最后落在湖畔旁的窈窕少女身上。

少女穿着白衣蓝裙,站在一张画案前,专心致志地挥毫泼墨。

虽看不见正脸,但俞轻知道她是谁。

俞家出美人,俞依依是美人中的美人,淡雅、聪慧、出尘、才艺过人、纯善

俞轻唇角微勾,露出一个略带讥讽的笑意。

“唉”广安帝轻叹一声,右手按在额头上,用大拇指和中指揉了揉太阳穴,“朕”

俞轻收回视线,站起身,打断了他的话,“民女知道皇上要说什么。皇上想说大金和亲是假,麻痹我武国伺机偷袭是真。即便如此,和亲之事皇上也不能不应。十年抗金,我国早被边关掏空了国库。皇上想问民女,民女能不能体谅皇上,能不能为了武国远嫁大金,与齐旻成亲。如果不愿,就要将民女流放大燕关永远不得回京,对吗”旻二声

她的目光沉静锐利,声音清脆,语速极快,像极了掉落一地的算盘珠子。

“闭嘴”礼国公俞在越大声呵斥道。

俞轻看都没看他,扫了眼二叔俞在铭,与广安帝的视线短兵相接。

“你”广安帝惊怒交加,凌厉地看了俞在越一眼,“你是如何知道朕要说什么的”

“皇上明鉴,臣完全不知皇上召臣父女前来所为何事呀。”俞在越惶惶地辩解了一句。

他瞧瞧广安帝,又瞧瞧俞在铭,再斥俞轻“皇上若想让你和亲,颁张圣旨便是,何须你的体谅,还不赶紧跪下请罪”

广安帝抬起右手,示意俞在越闭嘴,大步走到俞轻面前,负着手,刻意放缓了语气问道“俞轻,有谁跟你说什么了吗”

俞轻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说道“皇上,今日酉时三刻长乐公主诞生,民女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广安帝张着嘴,愣在了原地。

容贵妃在俞轻进宫时刚刚发动,他在进御花园之前得到的消息,“长乐”这个封号还只是盘旋在脑海中的一个想法毕竟孩子还未谋面,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广安帝软弱,脑袋还算正常,很快明白了俞轻的意思,她是在告诉他,她就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与旁人无关。

“朕明白了,你且说说吧。”他转身回去,坐下,耐心等待俞轻给他一个合理解释。

俞在越与俞在铭对视一眼。

俞在铭警告道“大侄女,皇上垂询,务必谨慎回答,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万万不可隐瞒,更不可胡言乱语。”

他是俞家最有出息的嫡系子弟,二十八岁中状元,之后一路扶摇直上,如今是最年轻的六部尚书,主持吏部已有三年。

俞轻道“皇上,民女非是听他人所说,而是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了今天以及从今以后三年间,在民女身上发生的所有事。从皇上召民女入宫开始,一切都在按照梦里预见的一切发生着。”

“梦”

三人异口同声,将信将疑。

俞轻点点头,“对,是梦。”

“在梦里,三殿下已被封为诚王,皇上命他到大燕关督军,一个月后动身,顺便送我到两国交界处。他今日本该到驾前领旨谢恩,但因偶感风寒来不了了,所以让太子殿下代为告罪”她转过身,指了指湖畔,“想来太子殿下就快到了。”

那边,俞依依恰好放下画笔,握着小拳头,做了一个慵懒的伸懒腰的动作。

三个中年男人的目光顿时柔和了不少。

俞轻看得分明,不由轻哼一声,心道,俞依依柔弱,你们把她放在手心当珍宝,自己这般性子孤拐的就活该做牺牲品了么

“你撒谎,太子何在”俞在越又先开了口。

俞轻轻蔑地看着他,“父亲稍安勿躁,太子殿下马上就到。”

俞在越恼羞成怒,抬起手指着她。

俞轻微微一笑,有后娘就会有后爹。幸好,她以前不曾怕他,现在就更不怕了。

“确实来了。”俞在铭道。

俞在越也看到了,抽筋似的缩回手指,紧张地看了看广安帝。

广安帝的脸上有了凝重之色。

太子先去找俞依依了,二人在花树下并肩而立。

一个修长俊美,一个娇俏温软,金童玉女,好似一幅美人游春图。

俞在铭第一次正视俞轻,问道“你还梦到什么了,和亲后怎么样了”

俞轻道“民女答应和亲后,依依说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长姐了,要回家陪民女住些时日,民女感动极了,离开京城时还与她抱头痛哭了一场。”

其实,俞依依已经知道俞轻代她和亲一事了,之所以要回国公府,只为掩人耳目罢了。

俞在越心虚,回避了俞轻的视线。

广安帝有些尴尬。

俞在铭则面无表情。

俞轻接着说道“路上走得很顺利,诚王殿下除了一直没露面外,其他事体都处理得很好很周到”

她把亲身经历的上上辈子的最后三年娓娓道来。

那时的俞轻,不知齐旻一心求娶的人是俞依依。

她自觉享受了皇家和俞家带来的诸多好处,就应该为皇家和俞家做相应的贡献。

即便广安帝不用流放作要挟,她也会答应下来。

她体谅广安帝的难处,体谅父亲卖女求荣、立功心切的心情,带着大笔嫁妆赶赴大金,做了一路“牺牲自己、成全武国”的英雄梦。

直到见了齐旻方知,她从来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一个被所有亲人欺骗的狗熊。

齐旻大发雷霆,在她脸上连割三刀,从右脸割到左腮,刀刀见骨。

她毁了容,在地牢里过了暗无天日的三年。

广安十八年冬武国亡国后,她回来了,被押进了洛王府。

俞依依穿着一件淡紫羽缎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手里捧着紫铜福禄暖手炉,居高临下地见了她一面。

俞轻上辈子在微澜界打了二十年铁,枯燥单调的炼器生活把她原本的脾性改了不少,却依然能清晰地记得俞依依当年说过的每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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