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2）

梅尼虔诚地低头，“我没有教育好我的女儿。”

“我向公平女神请示，解去我的法官职务。”

他的声音在偌大的法庭内显得尤为清晰，甚至有些如释重负。

听众席上的人们开始不停地议论。

“法官大人，您以为这样做，薇娜尔就能免去罪行么？”有神明起身道。

梅尼眼中的光暗淡下去。

“薇娜尔为什么盗取海神的神物？”

“她为什么不能像正常的神明一样使用法术？”

那位神明咄咄相逼，虽然薇娜尔的与众不同是神族皆知的事情，但由于父母的权利地位，没有人愿意去考究这个问题。

如今，法官解职，薇娜尔成为神族逃犯，这件沉入水底的事情再次被打捞出来。

“我替你回答吧，因为，她是一位半人半神。”

一片沉默。

瑞娅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她知道，半人半神在神族地位极低，就连巨人都不如。

虽然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样定义，有些规则就像神族法典里的条条框框，固有的、无法改变的，即使它无法理喻。

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遗失了一半的神格，要么，是神族与人族的的后代。

薇娜尔在第三层俯视着法庭，每一个字都传入她的耳中。

她从小生活在父母的保护下，遗失神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心里清楚，自己显然是后者。

薇娜尔在神狱内想过各种各样的后果，在她心中，父亲是那样正直。

她会被驱逐，成为一位需要用火柴点亮煤油灯的普通人，就和柯尼洛镇上的人们一样。

瑞娅惊讶地看着身穿白裙的女孩沿着一侧的旋绕的楼梯，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下来。

安索突然一跃而起，夺过审判席旁狩猎者的金弓，提箭拉满。

破空声和惊呼声杂糅。

箭刺穿了薇娜尔的身体，血花从在白裙上绽放。

薇娜尔的眼中只剩下两位手执火光的人。

一位是法官大人，另一位是赫尔涅斯。

空气疯狂搅动，四周的所有色彩扭曲相融成一块遮掩住时空的幕布。

安索抓住了瑞娅的手腕，紧紧地拽住这个已经失去过一次的灵魂。

幕布被一块一块地撕裂开，往无垠的白光中散去。

其中几块飘到了瑞娅眼前。

她看见了梅尼和薇娜尔在木屋旁的湖泊上划船，湖泊上荧光点点。

赫尔涅斯举着摇曳的火焰穿过一圈嬉笑的孩子，递给面前正在拭泪的小女孩。小薇娜尔注视着掌心，下一秒欢快地起身，托着那团火赶跑了那群嘲笑她的小孩。

还有安索，就像瑞娅和他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他孤身走在沙海上，那双眼睛流淌着沙漠里唯一的水。

黄沙随着他的脚步，时不时微掩他衣袍的一角。

安索看起来失魂落魄，像是弄丢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一块块属于不同人的记忆碎片，随着幻境的破碎，转瞬即逝，被吸噬进无尽的白光中。

白光刺眼。

瑞娅看得眼花缭乱，只看清了为数不多的几个片段。

安索揽过的衣袍，将她裹在自己的怀中。

身体轻飘飘地脱离温暖的怀抱，周身冰凉。

抬眼便是昏沉沉的天空，还有环绕着广场的巨石柱。

瑞娅微微动了动，身体便一溜滑到了几近透明的水晶壁上。

他们回来了，回到柯尼洛的神庙中。

可是自己怎么又变回海水了，瑞娅懊恼地把身体贴在水晶棺壁上。

一侧的水晶棺的棺盖被砰然推开，梅尼坐起身，像是从梦魇中逃脱，冷汗沾湿了头发，眼里还噙着泪。

而安索无暇顾及，他正在紧张地一口一口地查看广场外围的水晶棺。

他皱着眉，眉头紧紧压着眼睛。

瑞娅好像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失态，不，她见过，就在刚才的记忆碎片中，他也是这样的凝重的神色。

瑞娅想喊他，告诉他自己在这里。但无奈的是她又变成了无用的海水。

安索的脚步终于停在瑞娅身边。

瑞娅高兴地往棺壁上撞出了好几朵水花。

他轻轻蹲了下来，眉头终于松开，手指隔着透明的水晶触碰里面那一团干净的海水。

距离有点太近了，瑞娅盯他的眼睛还有微卷的头发，身体的温度越来越高，她担心自己再看几眼就会沸腾蒸发。

不过她认出了安索的口型。

他说，很高兴还能再见面。